第六章 风雨满楼 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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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中旬,永宁城一年一度的花会即将开始。这是永宁城夏天最热闹的活动,也是苏台神师们的盛会。苏台年轻而又想出人头地的神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神庙来到京城,在花会上一展身手,更多乘着这样的时刻来拜会结交一些著名的神师,从而为自己谋求前程。花会的最后一幕就是神司预言,她将对安靖未来一年中的风雨、收成、安泰做出推算。

昭彤影对这种仪式总是嗤之以鼻,尤其是担任朝官之后。在这样的场合下,就算是在伟大的神官又能说些什么,还不是不痛不痒的场面话。难道真敢说明年大旱,某地叛乱,或者告诉天子有人要篡权而且陛下您是失败方。这种仪式清渺的时候就开始进行,其间动荡、政变乃至亡国,又有几次是神官提前“预言”了的。清渺亡国前一年的花会上神官还在预言“明年四海将平,百姓归心,陛下文治武功”。清渺的时候到真有过一次,大神官或许是想要用预言劝谏君王,在花会上预言来年将天灾**、刀兵四起,且原因是君主失道。那个预言最后证明正确的很,可惜预言的人没机会看到,在“冒犯天颜”后第三天就被皇帝赐死,还连累了一个平时和她交好的亲王,罪名当然是“意图谋反”。

在《清渺王朝史》以及野史中,清渺那些大神官们几乎有撒豆成兵、倒转风云的本事;昭彤影喜欢看这些书可对故事基本将信将疑。反正,她没有在苏台的神官中看到过能让她震惊且真实的本事。她的母亲少年时代游历各地且勤奋好学,对神巫之术也有所涉猎,在她小时候跟随行商各地看到某些“神迹”的时候,常常笑着告诉她那不过是一些圈套罢了。比如喷火,不过是口中含有油;再比如将手伸入滚烫的油锅,只要有所准备,任何人都能做到。

虽然没什么敬意,每年的花会还是充满期待,只要人在永宁城,最后这一幕更是必看无疑。天也从人愿,昭彤影也就是在花会前四天回到了阔别半年的永宁城。

永宁城上起皇族下到百姓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花会盛典准备的时候沈留郡郓州的青年知州陷入了更大的迷惑。

自从在长林墓下的江中捞起那具带着千月家徽模样的佩饰的尸体之后,郓州下属又发生过两次凶案,一个是城外某村的富户,另一个就是普通的农民,两人都没什么仇人,检点周边也看不出有什么人能从他们的死亡中获利。特别是那农民,父母双亡、家无长物,既没有定亲也没有相好的,为人老实巴交,是邻里人人称道的。

郓州本来是民风淳朴的小城,下属几个县平日连抢劫偷窃都不多见,连着出命案弄得人心惶惶。县内查来查去没有眉目,顿时谣言四起,没多久就从县内传到了州府洛西城耳中。洛西城带了州府的衙役、捕快亲自到两个县走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事,可郓州府那位找出水月佩的经验丰富的秋官却觉得这几桩人命是连在一起的。洛西城问她原因,这位四十多岁数代秋官的妇人笑着说:“要说理由属下也说不明白,可就是这么觉得。大人别笑话,我们地方上做秋官的一辈子和狱案打交道,时间长了对这些案子就有些直觉,走在街上哪个想偷钱,哪个要不轨,一眼就能看出,这次也是这样,就觉着有关。”洛西城笑着说既然觉得有关,朝这条线上查查也好。

到了六月,大概只有这位州府秋官还坚信能查明所有案件,而且坚持从江上无名尸体着手。这些天这位秋官稍微空下来就到郓州各县的村庄里转,且专转渔民家,洛西城问她这样做的原委她也只是笑笑并不说明。到了6月中旬,郓州秋官忽然飞奔着跑进州府衙门,一进门就大声叫道:“大人,大人快看看属下找到什么!”

洛西城一直尊敬这位经验丰富的秋官,在她面前从不摆架子,听到叫声站起身正要出门那人已经跑了进来。一直进了书房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放肆,讪讪笑了下,洛西城不等她道歉挥挥手道:“找到什么?”

“大人您看——”

放在桌上的是一块腰牌,铜质描金,上面有“鹤舞.秋”三个字。

“卿从何处得来?”

“属下一直在想江上那尸体发现时的情景,大人您说过从当时的情形看,那人应该是在对江中箭后夺船而逃,逃到江中或者靠近岸边的时候流血过多而死。那么此人应该是在江心丢掉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属下想那官凭路引,薄薄一张纸浸了水自然是没有用了,可那人穿着是官府中人或者名门大家的家仆,身上应该有腰牌之类的东西,那些要么是木头,要么是铜铁做的,不怕水。而且船上没有包裹之类赶路人应该有的东西,所以想是不是整个一起丢进水里,或许拿了石头之类重的东西塞进去让包裹沉底。如果这样的话,这两条江的水都不深,很可能被渔民捞上来。”说到这里此人笑了起来喃喃道:“其实属下也知道希望不大,不过死马当活马医……”

洛西城表扬她几句,拿起腰牌正反翻了几下。“鹤舞.秋”三个字表明此人所属乃是鹤舞正亲王麾下秋官署的差人;背面有白鹤飞翔的图案,正是“鹤舞”这个郡的名称由来。他记得即便是鹤舞秋官有资格使用这种腰牌的也只有司寇直属的海捕。

原本想说会不会是以前掉落河中的,和那无名尸体无关,又一想,这种腰牌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倘是不小心掉的千方百计都要找回来,至少也要通知当地官府,免得恶人拿了去招摇撞骗。

“鹤舞司寇……”他想到去年京城那场轰动的婚礼,白皖蒙冤下狱的时候为他洗冤的是涟明苏,然而涟明苏在办这个案子的时候也受了很大压力,等白皖到了鹤舞后才辗转知道,当时据理力争为涟明苏撑腰的便是西城照容。所以婚后没几天,白皖就到西城家来拜会,在照容面前行大礼感谢她当年主持公道。洛西城因此见过他几次,非常出色的男子,沉稳睿智,而照容在家中提起白皖,也称他秋官中的翘楚,并说如果没有那段波折,大司寇非他莫属。

这样一个人难道和江上这么具古怪的尸体有牵连么?他派出这样一个人从鹤舞千里迢迢要到什么地方去,又要办什么事?

想到收在书房暗格中的神秘佩饰,洛西城微微皱眉,心道:“难道就是为了送这枚佩饰么?那么是送给谁呢?”

洛西城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能承担下来的了,摊开一张纸开始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沈留郡守邯郸琪写信。公文写起来很快,吩咐人送出后洛西城总有一些不安,在房中转了两圈后又到桌前写了第二封信,写完后通读一遍随即夹到了右手边的一本书中。

回到京城后的昭彤影发现事情的进展和她在清平关的推断有一定偏差。几乎在刚刚踏进京城就听说“千月家族尚且存在,嫡系传人已经被皇帝认可”的说法。而其后接踵而来的访客们证实了这一说法,据说千月漓通过和亲王府引荐入宫见了皇帝偌娜后,偌娜对她的风仪及能力均倾慕不已,那一日若**瑞劝说当天就要让她留在宫中。其后一个多月又五次招她进宫,千月漓在皇帝面前展示了星象、占卜等神师技艺,但凡看到过的都惊为天人。这件事当然也惊动了朝廷大神官,对于不知道哪个乡下地方出来野心勃勃挑战自己权威的神师,大神官当然怒不可遏。朝廷现任神司出于神官世家,自幼拜前任神司为师,经过三十多年勤学苦练才在三十八岁那年登上神司职务,现如今一个刚刚进京二十多岁的女子就想要篡夺她四十年的血汗,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都无法接受。御用神官中有人给她出主意,说这种拿已经消亡两百多年的家族名号招摇撞骗的多半没有真才实学,不知道哪里学来一些把戏唬弄人,骗不了真正的行家。他们出面撺掇那人参加六月花会,她十之**不敢来,谎言自然穿了;如果来了,届时神师济济一堂,老实说哪个手上没有些造声势的把戏,那么多双眼睛什么花招藏得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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