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之迷(2 / 2)
“老国太在上,请恕老臣无礼。”老丞相躬身说着,却不待老国太回话,老丞相又说道:“老国太,国王久病卧床,朝廷内外皆知的事。眼前国王更是不省人事,虽然朝上禁止议论此事,但难保大臣们不在外议论。安平王虽然远居南海,可他在朝中朋党甚多,怎么可能不知此事?何况,安平王对老国太一直心怀不瞒,他怎么会告诉老国太,安平王妃生了个麒麟儿之事?此事大有思疑之处。”
“嗯,”老国太点头思虑道:“那,老丞相,你看此事如何处置?如果真是麒麟儿,我是非要抱回来的!”
老丞相略一思忖,道:“老国太,我看,不如先派一人前去道贺。待弄清楚了,再视情况而定。”
老国太沉声片刻,点头道:“也好,老丞相,请你拟旨,就说我想看看麒麟儿,令安平王妃见旨后速带麒麟儿回朝。”又转身向一旁的张公公道:“张公公,你这就去内政府,取些上好的珠宝,明日一早就上路吧。到了南海,你见机行事,如果真的是麒麟儿,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海南郡远离王城。张公公虽是一路快马,却仍走了有三个月之久。这日,张公公到了海南城,径直来到安平王府前。有门客进府通报,安平王匆匆出来迎接张公公。
安平王手拉张公公进府,两人并肩说笑,原来他们早就熟识。当晚,安平王摆宴相迎。张公公坐定,问道:“王爷,朱二侠呢?”
“朱二弟吗?一早外出公干了,估计明日回来。”安平王把酒相劝:“张公公,不知张公公此来有何公干?”
“呵呵,”张公公笑道:“老国太听说安平王喜得麒麟儿,特派老奴前来祝贺。”说着,张公公拿出珠宝递给安平王。
安平王接过珠宝,正想跪谢,却被张公公拉住:“哎,王爷,这里又不是朝廷,我们就不要讲究这些了。”顿了一下,又道:“王爷,能不能把麒麟儿抱来,让老奴沾沾喜气。”
“麒麟儿?”安平王起身道:“张公公,我正要问你,朝廷是怎么知道小王子降生的?哪有麒麟儿啊?”
张公公神色惊愕,正要相告,就听门外玉珂鸣清,翠佩戛金,随声进来两位夫人。其中一位夫人怀抱婴儿,进了门,见到张公公,先是一愣,随即喜道:“张公公,是不是老祖宗让你来的?”
张公公慌忙离席,跪地相迎:“老奴拜见郡主娘娘。”
郡主娘娘忙将张公公让起身:“张公公,你大老远地来,就不要这么多礼节了。”
安平王脸色难看,冷声向郡主娘娘问道:“这么说,是你擅动奏章,向王朝禀告的小王子之事?”
“是啊,安平王生子,当然要禀告王朝。我见你公务繁忙,所以就代你上了奏章啦。”郡主娘娘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安平王手指郡主娘娘,气得一时语塞。
“我怎么啦?”郡主娘娘将手中婴儿交与一旁女子:“我生了儿子,告诉我姑奶,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姑奶知道了我生的是麒麟儿,肯定会招我们回王城。你难道想一辈子待在这蛮荒之地不成?”她说的姑奶,便是当朝老国太。
“哼!你擅动奏章,本王定当处置!”安平王被自己妻子一阵抢白,更加恼怒,当下将脸一沉。
“来呀,你上家法来处置我!”郡主上前一步,也针锋相对。
一旁的女子忙拦住了郡主:“大哥,嫂子,你们都少说两句吧,王城的客人在一旁呢。”
张公公见状,忙手扶安平王坐下。安平王深叹一口气,端酒送仰头喝尽,才又站起身,对张公公道:“张公公,见笑了,”手指女子怀中的婴儿:“这就是麒麟儿,已经四个多月了。”又指着那女子道:“这位是朱二弟的新婚妻子。”
张公公打量了那女子,喜道:“原来朱二弟已经结婚!恭喜恭喜啊!”
那女子羞涩一笑,却没回话。安平王道:“弟妹,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
这一桌酒席吃的甚是无味。席间,安平王尽拣些无关紧要的话说,对朝中的事只字不提。张公公原想在席间将圣旨拿出,但见安平王与郡主的之间的不快,席间也就没说什么。第二日上,张公公想传旨,又见安平王与郡主都沉着脸,便又将传旨的事往后搁了一搁。
“唉,安平王心里一直忌恨于我,连生孩子这事,也要瞒我。”老国太听到此,插话道。
“安平王怎敢忌恨您,老祖宗?我后来听安平王说,他只是不想让王朝知道,他生的是麒麟儿。那会儿正想法子,怎么禀告王朝呢。”张公公安慰老国太。
朱磊仍是一脸的疑惑。老国太手拉朱磊,对张公公道:“唉,安平王终究是忌恨于我,这也难怪他。”
“不是这样的,老祖宗。我听安平王说过,老祖宗虽不喜欢他,但他终究是老祖宗的孙儿。安平王担心的是国王和老丞相。”张公公安慰老老国太。
“唉,你不要安慰我了,张公公。不经事不知别人心啊。这些日子,我多在想,当初,要是选安平王刘琪继承了王位,也许,王国就不会落到今日地步。”
张公公低头不语,良久,才道:“老祖宗,事到如今,我就全说了吧。安平王担心麒麟儿回到王朝,会被老丞相和小国王下毒手,所以,麒麟儿生下来以后,安平之所以一直没有禀报,他是在想着两全之策,没想到郡主思归心切,私下上了奏章。”
老国太听了也是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本来国王之位应该是安平王继任。可是,这孩子从小就任侠不拒,我焉能将整个王国交给他?这才将王位给了他弟弟刘辟。只是,他担心的难道都是真的?郡主带回来的那孩子真的是老丞相他们下的手?那孩子又是谁家的?”
张公公双目含泪,哽咽道:“那是我朱大恩人朱二侠的孩子!”
老国太“唉”了一声,道:“张公公,我知道那个姓朱的侠士是安平王的结拜兄弟,也一直跟着安平王办事。听说他医术出众,定是他救过你的命吧?”
“岂止是救过我的命啊!是救了我一家的命啊。当年,我在宫中当差,爹娘和我兄弟一家忽然得了急病,多亏了朱二侠医救,才救了我一家。后来,朱二侠与安平王爷结拜兄弟,便跟在安平王身边,我和他也多有往来。”张公公说道。
“原来如此。”老国太点头,又道:“记得那天晚上,郡主跌跌撞撞跑进宫,哭着告诉我说,麒麟儿被安平王手下姓朱的抢走了。我只以为郡主丧子,悲伤过度,忧伤蒙心,失去了心智,后来一问,才知道是郡主欺骗了我。当夜,全城禁戒,可后来,搜遍了全城,也没见到那姓朱的夫妻俩和麒麟儿。唉,又过几日,南海郡来报,说是安平王急病亡故,我隐隐感到其间有蹊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张公公又“噗通”跪地,叩头道:“老祖宗,是老奴欺骗了你。”
老国太伸手将张公公拉起来:“快起来。你细细说说,也好叫老身宽心。”
张公公起身,道:“老祖宗,郡主实际上带回了两个婴儿,一个是麒麟儿,还要一个是我朱大恩人的孩儿啊。”说着,张公公看了朱磊一眼。朱磊在一旁只听得糊里糊涂,但大致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唉,郡主这孩子从小心眼就多,是不是郡主在两个孩子身上做了手脚?”老国太问道。
张公公用袖口擦了眼角泪水,点头说道:“正是。我在南海安平王府,见安平王与郡主争吵,就不敢王诏宣告于安平王,正左右为难之际,朱二侠回来了。我将事情原委告诉了朱大恩人。朱二侠一想,道,这是王诏,还是告诉安平王爷为好。王爷一看王诏,当时就脸色发白。郡主娘娘倒是高兴。王爷当时长叹一声,忽地向我深深一拜。我大是惊恐,就听安平王爷道,此去还请张公公对麒麟儿多加保护。我听了自是惊异。郡主娘娘也是惊讶,追着安平王问个究竟。朱二侠也是奇怪,不知安平王为什么会说出这话来。安平王对朱二侠说道:二弟,你有所不知,王朝争斗,全无人性,连自己的亲人也能加害。这孩子又是麒麟儿,这一去,当朝太子是不会放过他的,唉,此去只怕凶多吉少。郡主当时就哭着问怎么回事,安平王却死活不说。”
“唉,这孩子还记着当初王位之争的事呐。”老国太插话道:“当初,老国王病重卧床,有一天,王宫内突然有刺客来刺杀老身,当然没得逞。那刺客被老丞相带走审问,竟是安平王府的武士。唉,老身当初盛怒之下,也没多想,便夺去安平王的太子之位。后来,老身令他娶郡主为妻,他又不肯,老身自是更加恼怒他不听话,才下王诏,令他娶了郡主。不想,这孩子却和我扭上了劲,要到南海守边。我也是赌气,也就让他去了。张公公,你不知道,我听说他得了麒麟儿,心里多高兴呵,也想借机让他们一家回来。”
“什么是麒麟儿?”朱磊再也忍不住,问道。
“王家后人必有一人的臀部上长着龙形胎记,这个人生下来,便叫做麒麟儿,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张公公解释道。
朱磊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么说,自己的屁股上也有这样的胎记?可自己怎么不知道?从小到大,爹娘也没提起过,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麒麟儿?不,不可能。朱磊想着,对老国太和张公公一抱拳:“老奶奶,张公公,你们一定认错人了。我从小在海岛上长大,即便是有那种胎记,那也是巧合。就此告辞,你们二老多保重。”说着,转身便要出门。
张公公一把拉住朱磊:“孩子,你不能走啊,眼前这位老奶奶真的是你老祖宗啊。再说,我怎么会认错你呢?你爹爹朱慷晔临走之时,因为全城戒严,所以,那柄长剑就交给我保管。还有一柄短剑,剑身上镶嵌着蓝宝石,被你娘贴身带着。当年,你爹娘就是仗着这两柄宝剑,杀出郡主府,把你抢出来的。”
朱磊听了,又将信将疑,心道,娘会武功,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的?
老国太也伸手拉住朱磊,对张公公道:“张公公,当年的事,老身也是糊里糊涂,你快告诉老身。”
张公公仍旧拉着朱磊,道:“老祖宗,当初我在南海郡,安平王不肯将麒麟儿送到王朝。郡主开始只以为是安平王记恨老祖宗,就跟安平王吵闹。那天,安平王告诉郡主和他的结拜兄弟朱二侠说,当初,国王和丞相为了王位继承人,派武士刺杀老祖宗,栽赃于安平王。现在,麒麟儿进朝,他们焉能让麒麟儿活着?”
老国太听了,眼神暗淡。张公公继续道:“当时,朱二侠就问道,王兄,如今王诏已下,可如何是好?安平王当时就叹道,只好将麒麟儿送去,但愿老祖宗能保住麒麟儿。郡主当时就放声大哭,死活也不愿带孩子去王朝。安平王大怒,又责怪郡主擅上奏书。”
“我在一旁见此情景,便告辞出来,在朱二侠家盘桓了十多日,等安平王拿主意。这天,我正和朱恩人闲谈,突然,郡主怀抱婴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朱夫人被她师弟劫走了。朱二侠当时就急了,托郡主照顾他的孩儿,自己纵身追了出去。”
“那个朱夫人还有师弟啊?她也会武吗?”老国太问道。
“我后来听朱二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郡主在暗中布置。郡主知道朱夫人有一个同门师弟,还是海外人,叫德川什么的。”张公公说道。
朱磊听了,却心里一动:“难道是德川枫靖?那时候,德川枫靖正在中土学武。也许就是他。”
就听张公公又道:“朱夫人的师弟早就暗恋于她。朱夫人出嫁那天,还与朱大恩人动手比武,听说输了以后,便闭门不出,苦练武功。郡主知道这些事,暗中放话给朱夫人的师弟,又约朱夫人外出游玩,那朱夫人才被她师弟劫走。第二日,朱恩人还没回来,安平王和郡主却派人通知我,立刻启程回王城。我启程后才知道,只是郡主一个人带走两个婴儿回王城。一路上郡主先是改走小道,又不停地催着赶路,我虽然奇怪,却不敢多问。果然,就如安平王所料,我们刚到王城,当晚,丞相就来到郡主府,说要看看麒麟儿。郡主竟将朱家的婴儿抱给丞相,那丞相抱在手上,看了一眼,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走了,我当时也没在意。不料,次日,便传出麒麟儿得急病而亡的消息。我心里暗道不好,待见到郡主,郡主只是淡淡地说,孩子已经埋了。我偷偷将那孩子从坟中扒出,就见那孩儿的背上有一个针眼,针眼周围乌黑一遍。”
“这么说,那孩儿是被人用毒针害死的?怪不得我见到那孩子时,那孩子啼哭不止,脸色发乌,我当时就不喜欢,连他的胎记也没看,就让郡主抱了出去。”老国太回想着,说道。
“正是。我后来一想,郡主是绝计不会害那孩子的。定是丞相在抱那孩子的时候,手藏毒针,害了那孩子。”张公公接过话,说道:“又过几日,朱二侠夫妻俩人快马来到我家,寻问郡主和孩子的事。我将事情一说,他夫妻两人连夜赶到郡主府中,抢来婴儿,打开襁褓一看,正是眼前这孩子,麒麟儿。”张公公说着,望着朱磊。
朱磊听得目瞪口呆。那老国太也是暗中叹息,沉默不语。就听张公公又说道:“朱二侠当时就要再去郡主府中找郡主理论,被我死死拦住。我知道,郡主失去麒麟儿,定会向您老祖宗哭诉,现在只怕连城也出不去了。当晚,我就将他夫妻两人领到这里,一问才知道,朱二侠救出妻子,两人回到家中,不见孩儿,自是着急。问安平王爷,安平王羞愧不语。一打听,才知道孩子被郡主带来王城。朱二侠一想,定是安平王夫妻想保住自己的孩儿,又不敢违抗王诏,才想出这偷梁换柱之计。当时,朱二侠失子悲切,责问安平王,安平王只是说对不住兄弟,并不多言。朱二侠一怒之下,向安平王动起了手。他们两人本是结拜兄弟,安平王为兄。我估计,安平王也没想到朱二侠会动手。朱二侠也以为安平王会出手相抵,不料安平王竟不出手,胸口中了朱慷晔一掌。朱二侠妻子一见情形不对,忙拦住自己夫君。那安平王中了一掌,却不还手,仍只是说对不住兄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郡主哭说麒麟儿被人抢走了。没过几日,南海来报,说安平王得重疾身亡,是不是与那姓朱的有关?”老国太问道。
“唉,”张公公点点头:“当时,朱恩人的妻子刘亦婷也拦住她丈夫说,你已经失手伤了安平王,现在也不知道安平王生死如何,我们不如将这孩子带回去,如果安平王有什么不测,我们就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吧。我估计,当时,安平王受伤不轻。他们夫妻俩一路上肯定也想到了,定是郡主暗中计划,做了这些事情。又过几日,我找了个机会,将他们夫妻俩和这孩子分别送出了城。当时,我就想,这孩子要在王城,迟早也会被人暗算,不如给朱二侠夫妻带走,当做他们自己的儿子来养。”
朱磊听罢,心乱如麻,心道,难道自己真的不是爹娘亲生的吗?回想小时候,从记事起,好像爹娘对自己疼爱远不如别人家的爹娘疼爱自己的孩子。记得那天爹爹与鹰鹫门的武士搏斗,始终不肯杀人,难道是他失手伤了安平王,内心愧疚不安,发誓不再伤人的缘故?
“却也不是。爹娘为了护着自己,连命也不要了,自己怎么不是他们亲生的呢?我不要做麒麟儿,我就姓朱,就是爹娘的孩儿!”朱磊胡思乱想,心情象海浪一般起伏不定。
却听门外忽地有人喊道:“哈哈,想不到张公公竟然还有一处密屋在此。老国太,请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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