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就改了一个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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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回大地,万物开始复苏,正是一派祥瑞清明的新气象,村里小榆河上的坚冰此时也已然融化,正是年后初三。

村口简陋的船运码头处,鸟雀嘤啭,几棵枯稀桑榆的树枝伸进了河面,汲取着春日的滋华。晨风徐徐吹袭,一叶单薄的乌篷船在码头前的浅滩处微微摇曳,船夫收起锚绳,码头上、做着最后的话别…

“仲耕,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莫要与人争休,到时候你就安心在京师游学,用度方面不用担心,我爹爹心眼好,不会为难你的,对了…”女妇将一袋沉沉的布囊塞进书生手里,“嫂嫂昨晚给你煮了些盐水鸡蛋,早儿温热了,路上饿了吃,别老吃那些榆馍腌菜,还有……”将臂弯上挂着的土灰包袱褪了下来,轻轻系在了书生肩上,“这里几件外袍是嫂嫂新纳的,里面衬着棉絮、应该暖和的,别舍不得穿,衣服用旧了就丢,不够了就捎封信回来、嫂嫂给你纳,京师里多得是有钱的衙内少爷,出去交友赴宴的,穿的不好、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嫂嫂不喜欢仲耕被人瞧不起,知道不?”

“呵”点了点头……“醒得。”

“还有…京师物阜丰茂、繁情旖旎,巷道瓦子里到处是烟花场所,是个实在的花花世界,嫂嫂不希望仲耕贪恋那勾栏瓦肆、以致荒废学业,可好?”

“好。”

慢慢的、船夫将船撑开了去、离了码头,船尾后漾起了轻微的凌波,清妙幽静。

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将脑袋慰进了身后陈苓的怀里,望着乌篷船越来越远而去,只有站在船尾划船的船夫还依稀可见,她脸上木木的,想起什么似得仰头望向陈苓…

“娘,耕叔什么时候回来?”

陈苓理了理小丫头额前被吹乱的髫发,远远的望着那愈见朦胧的乌篷船……

“或许…明年就回来了。”

“哦…”

清风穿过那枯稀的桑榆树杈、吹袭着简陋的船运码头,小丫头或许是被吹风寒了,不住吸了吸鼻子,望着河湾尽头的那一片桑榆林,暗暗的笃定了心思……明年就回来了。

……

……

北宋东京城。

占地方圆四十余里、民逾百万,乃当世最宏伟壮阔的城池国度、没有之一。十余丈阔的护龙河拱卫东京四门,城濠内外都植上荫绿葱翠的杨柳,层叠开去、气派恢弘。外城每百步设马面战棚、旦暮修整,望之耸然有势。城门多瓮城三层,屈曲开门,城内粉墙朱户鳞次栉比,牙道御街两侧各植桦樟成荫。从南熏门而入,约阔二百余步的南大御街映入眼帘,路面均是淌白砖墁垒砌而成,两边御廊,行人买卖其中,繁华如胜云烟,一路过去,看街亭、明丽殿,中太一宫、武成王庙沿街而立,穿过蔡河中段的龙津桥进入明德门,这清明上河图上的旖旎风光才算荷尖初露……

举目而望的尽是醉花倚翠的酒楼画阁、脚店百铺,茶幡酒帜沂风纷翻、遮天蔽日。豪门雕车竞争于天街拥巷,边关塞马驰骋在御路天桥,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于州桥之上极目远眺,汴水河道上蓬船如蚁、堵塞成龙,五湖四海的各路货通咸汇于船运码头。曹街泰庙处的灯市庙会延开数日,内中走马斗戏、卦说摊杂,一路是花光满路、箫鼓喧空。沿街瓦巷间唱卖着干果腊茶、姜虾酒蟹,摊贩坐贾架好一帆彩棚,坐内一身白虔布衫、青花手巾在手,招呼些散来游人香客。王孙贵族们借新年祥瑞之气,频降名寺古刹,或是修建明堂、冶铸鼎鼐;民人大众得获关扑三日之幸,遍游城中大小赌坊,喜笑尽囊而归。这年节开季,作为风花雪月圣地的七十二家正店酒楼开始了历年的惯例——遍洒兰帖、举办诗文学会,受邀才子书生们无不欣然而往,文会风流歌舞、诗声笑语,足以让人醉生梦死,当中又以潘、矾二楼为最,每每诗文会后便有才子佳人的故事传出来,今日有说是潘楼的汐琰大家独为某衙内献了一舞,明日就有汐琰大家拿茶水泼纨绔的桥段了,总归戏剧性的东西才能吊人胃口,至于事实如何……也无甚重要,本来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罢了…

繁华过眼,新柳抽芽,又是一季新开。年后初一、朝廷便对外布榜新年号——建中靖国,想来也是徽宗和向太后妥协的过渡性年号,可见这场政治博弈并没有真正的确定下来。而这几天朝堂人事变动也比较频繁,算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了,在老太后有意扶持下,这元佑旧党中人开始逐一平反,首先便是恢复已故司马光、吕公著等旧党精神领袖的生前官轶、甚至是追封功绩,而之后范纯仁、刘奉世、吕希纯等一干旧党重臣也一一恢复前职、或是招使回京,整个朝廷的政治方向、开始有偏向旧党的势头。不过这些庙堂之高的动荡对于普通平头百姓而言,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新年的喜气可以冲淡很多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州桥明月的绝代风华可以掩去宋王盛世下的一切暗流波动……

兴国坊,位于皇宫西角楼右掖门西出,太平兴国寺对面,内中建有尚书省办公府邸、袄庙、梁太祖旧邸以及启圣院等,由于背靠大内,前抵望寺,又近中心御街,已故来往民众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的景象相比汴河两岸、也是不遑多让。

年初五的午后,晕白的酥阳惬意的下来,柔印在兴国坊正南的踊路街上,淌白平整的砖墁上还沾有年前的雪,不过随着气温上来,冰沥逐渐柔软成水,便觉得是散发着寒气出来,时而走过的人还是得捂着手防寒。

视线望去,这南边踊路街和西侧启圣院巷子夹角处,正好卡着一家书铺,书铺店阔两丈,门额上挂着一块陈记的木格子招牌,有些过堂风吹过来、便摇曳两下。门前一小腿高的木板摊子摆出门道,堪堪趟出了屋檐,阳光正好可以掠过滴水瓦口斜映上去,上面随意的摆上些古旧的经史要义,近了看,多是《九经》《字说》一类的官方范经,其中一本躺着的《尔雅》被人拿了起来,有些凋零的土蓝封皮也不知存放了多久,清风吹了两下、这霉味是直扑向鼻子来。在汴京这样一个好地段却卖不出去书,倒也是令人奇怪的……

他拿青灰的袍袖轻轻将封皮上的积尘拭去,吹了吹,轻轻翻开,入眼的都是一行行整整齐齐的松墨文字,泛黄的毛边纸,甚至都破碎在了书里。他一页一页的翻着,午后的阳光从他脑后打过来,映在书页上,朦朦胧胧的、却是带着点真正的文墨韵味……

“那些都是十几年前的陈书了…”忽然的、从里边传来苍老的声音,“……以前呢、放着舍不得扔,现在看来是不扔不行了,太占地方了,这位郎君若是喜欢,随意拿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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