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其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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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来,我们比划比划拳脚。”

丁毅之心知一旦交上手,脱身不易,踌躇着不敢轻易应战,眼角瞟了瞟地上的长刀。他身上所带暗器不多,也就几把银针、几柄飞刀而已,此时差不多告罄,一有危局,只怕难以翻转局势。

魏婆婆道:“你去吧,若能得到这位前辈点拨你几招,一生也受用不尽。”丁毅之听魏婆婆说出这话,心中一凉。魏婆婆又道:“不可冒犯。”说着扭过头去,将耳朵靠近苏雅芹嘴边。

丁毅之心道:“婆婆既然发话了,那么定然有法使我脱险。就算没法,我堂堂一家之主也不能怯了外敌!鹰爪力源远流长,怕过谁来?”胆气一壮,整了整衣服,正了正发髻,道:“那么就请前辈费神指点了。”暗地里呼吸一口,踏上几步。

灰衣人点点头,“嗯”了一声,也上前两步,同丁毅之对面而立。丁毅之看看他,心想:“一步先,步步先!”脚下斜跨两步,左手护胸,右手成爪,抓向那灰衣人右肩。

灰衣人手脚不动,肩膀微微一撤,眼看这一爪就要抓空,丁毅之随即改抓为探,依然锁定在他右肩。那灰衣人这才叫了声:“好!”,脚下斜跨两步,左手鹤嘴,右手虎爪,双手两种禽招,齐攻丁毅之。丁毅之不敢怠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牢牢守住门户,招法甚是严谨。

张随看了几眼,见灰衣人并无伤敌之意,眼光转到地上的魏婆婆跟苏雅芹两人身上。苏雅芹此时鲜血几乎将身上棉衣浸透,若非魏婆婆潜运内力伸手按在她后心,她早已带着她的秘密往事殒命了。

张随不知为何对魏婆婆的过往极是好奇,便暗中凝神倾听二人低声说话。听得苏雅芹道:“魏姐姐,我不怪你,也不怪他。”魏婆婆道:“好妹妹,你到底是什么人?”苏雅芹道:“你可记得魏家老宅旁边,曾有一户漂纱为生的人家么?”魏婆婆不语,似在回忆。

苏雅芹道:“三十多年前,我便是那家的女儿。魏姐姐,那时候你可真漂亮,人品又好,服饰也美,在我们那群姐妹心里,你就跟仙女一般。你家天天人来人往,据说都是给你提亲的。我时常想,我若能记得上你容貌的万一,也不枉我投了个女儿胎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债,我也不知道那债有多少。我爹爹妈妈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得罪了那一帮凶神?每天浣纱得的铜钱刚够吃得半饱,又怎么……”

苏雅芹说着说着,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如一条红色的小蛇般从她嘴里爬出,疾速地沿着她雪白的脖颈爬进了衣服里。魏婆婆心中一沉,苏雅芹嘴里流血,说明那几枚由机括射出的丧门钉已经伤到了她的内脏,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苏雅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继续声音细微地说道:“那一天,爹爹发了狠,说要把我卖给一家大户,我娘拼死不让,他俩吵的声音好大。突然就来了几个家丁,拉起我就往外走,我娘追到外面抱住我不放……娘,你怎么哭得这么响,我耳朵都刺痛了,魏姐姐……”

魏婆婆耳朵贴在苏雅芹嘴边,眼珠时而滚向这边,一会又滚到了那边去,似是在极力回忆。

苏雅芹道:“那时候你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我也没听清你骂了几句什么,只觉你声音真好听。你右手一扬,一把珍珠就漫天洒了过来,那群奴才就慌着去捡,几乎趴在了地上,真好笑,哈哈……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你定亲的日子,那珍珠就是老爷送来的,因为你名字里有个‘珠’字。”

“你可知道么,你嫁过去之后的三年里,我几乎天天为你祈祷,愿上天给你幸福,给你贵子,愿老爷他莫要欺负你……谁承想,谁承想,三年后你便死了!”

苏雅芹说到这句,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几乎将她整个下巴都染红了。可她依然笑着,看着魏婆婆道:“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老爷不是那般残忍之人。”

她每说一句话,便有一股鲜血从她口中流出。魏婆婆不忍道:“好妹妹,你歇会再说。”苏雅芹如同没有听到,继续说:“早知道我也不用处心积虑算计丁家了,也不用和那姓司的混在一起……哈,他们都以为我是被利用的,谁能想到却是我利用了那三大外支?魏姐姐,对不起,我没好好照顾你唯一的儿子……可是你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我有多累,又要应付老爷,又要应付北京的司家小子,还要装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想,我不去管他,也许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我没有怨言,我一想到我是在给你报仇我身上就有劲!我浣纱,你叫浣珠,他们都说我俩有缘,我每听到别人这么说,我心里就好高兴……”

张随听得大是心痛,且不说这女子在丁家如何,她一个贫贱人家的浣纱女能嫁到丁家去,这中间就不知有何等曲折。他这才知道,原来魏婆婆本名叫做“魏浣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雅芹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源自最真最诚的情感。魏婆婆没想到还有个人为了维护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一大颗泪水便滴在苏雅芹脸庞上。苏雅芹伸手摸了摸,喜道:“魏姐姐,你哭了么?你是为我流泪么?我……我……”言语中流露出无法自胜的喜悦,石头人听了也要心痛。张随看她双目大睁,但似已不能视物,又想起魏婆婆适才说让她歇会,她也充耳不闻,断定是那暗器上有毒,毒性顺血脉蔓延,已经损害到了她的听觉和视觉。<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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