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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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公子瞪着茫然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甘和手中的铃铛,下意识地应道:“还没把人捉住拷问,只是今早在十里外的小茶棚里听得三个人在说,有一块‘乌金’在他们兄长手上,正向人打听何人出的价钱最高就将‘乌金’卖给谁。”

“小公子,”甘和脸上喜色一闪而没,再次开口柔声问:“那三个人呢,是躲在这茅屋中么?”

“正是我们把三个人追到这茅屋中……该死的家伙,”袁公子正有求必应的回答时,他身后一个挽“老嫚头”高髻的中年大脚女人看出情形的些不对,伸出手中的鸠首杖在主子的背腰部一划拉。袁公子腰间发痒,立时清醒过来,马上拔出长剑高声怒骂:“竟敢对我使出如此下流的邪法,定然是‘食菜事魔’的反贼妖人。莫岗,先把这些人给我杀了,然后再捉拿茅屋里的人拷问‘乌金’的下落。”

挽“老嫚头”高髻的中年女人捅了袁公子后,立即将手里五尺鸠杖一顺,向甘和狂冲,尖声喝道:“敢对我家小主人用邪法,打!”

甘和身后跳出一人拦在前面,用钩镰枪接住中年女人的鸠杖,“噗啪”一声响中,使钩镰枪的人大笑道:“堕民就是下贱,连其中的一流高手‘嫚头鸠’,也只能与我这不入流的武师持平,难怪你们只能去操持收旧货、卖鸡毛、捉青蛙和做粉头戏子的贱业了。呵呵,你是‘嫚头鸠’中的老几,怎么秦方策这小淫贼如此没品,连你们这样的干瘪老蚌也收在身边。哦,一定是你们有貌美的女儿送与他做下陈,自己则作为搭头货好分点残雨漏露是吧?”

“二妹,用三才阵毙了他。”另两个挽“老嫚头”的大脚女人愤怒地冲向使钩镰枪的汉子,三个女人恨此人口齿犀利轻贱,走马灯似地围着他咬牙切齿狠拼。

“哎”地一声惊叫,钩镰枪左小腿被二妹鸠首杖擦过,裤脚被扯去一块布,踉跄后退摇摇欲倒。

甘和身形迅快闪动中信手一掌挥出,“砰”一声击中正用鸠杖照钩镰枪当头砸下的一个“老嫚头”,把这女人打得口吐鲜血,斜冲出丈许远。

院中十六对八展开一场狠拼,虽然袁公子一方有一个“老嫚头”受伤退出拼斗,但后来的八个人中也有一个使钩镰枪的腿脚不便,明显地落于下风。

几乎在一二个照面,甘和带来的八个人就又有两人血溅场中,再过一刻半刻将全部会躺到地上。

甘和手忙脚乱地使一柄铁剑抵挡‘嫚头鸠’的二妹,百忙中脸色又转成淡红,眼中再次射出那种诡异的目光,二妹一呆之下手一缓,甘和趁机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甘和的啸声响起后,十多丈外回应了一声轻啸,片刻间就有十余人冲入院子。三色博袍文士大步向院内走入,他身边一人大声报出来历:“原京东路镇抚使、进拜保宁军节度副使、忠义左军李元帅麾下穆将军到此地公干,闲杂人等都退下回避。”

“三帮主,这李元帅是大军哪一路的呀,怎么从来没听过?”

“嘿嘿,狗屁的忠义左军李元帅。”篱笆左方行来十多个人,当先的三帮主正是胸部刺有猛虎的壮汉,站在篱笆外不屑地撇着嘴说:“此人是李蜂头那厮奸滑恶毒的死鬼哥哥,会是什么好货色。左右不过是残害百姓、卖国求荣的奸贼罢了,还有脸自称忠义军,真真把黄河两岸红袄军的脸全都丢光了。我们虽然是长江边贩茶的小帮会,却也看不上此等数典忘祖家伙。”

“说得好!”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身着杂色武士服的管界巡检邓天,带着百余名乡役弓手、力手从屋后转到茅屋右侧面,大声叫好:“李死前率军屯驻于楚州,朝庭何时准许他可以派人到江南来胡闹了,你们取出签押文书来给本官看看。”

“放肆!”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喝叱声:“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小镇的管界巡检也敢管起本将军的事来了,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声落,数十名江湖好手簇拥着穆自芳走近茅屋。

邓天一见李蜂头手下的人越来越多,脸色涨得通红的不敢再出声辩驳。

徐天瓘向邓天使了个眼色,拍手笑道:“啊哈,有一帮子李蜂头的爪牙,有出族的淫贼奸徒。茶帮的兄弟们,你们是和这两伙人一起的吗?”

三帮主隔着竹篱笆对徐天瓘三人抱拳施礼,客气地问道:“看长相,几位敢是虔水山人前辈的门下弟子?”

徐天瓘还礼道:“家父正是徐公子丹,请教几位是何方高人?是否与这两拨人同来的?”

三帮主道:“不敢当徐公子高人二字,我是江州瑞昌茶帮刘乌脚。我茶帮虽然全都是些贩夫走卒之流,却也还是知道些羞耻心,不屑与此等汉奸、淫贼为伍。”

徐天瓘喝彩道:“好,真是说得好极了!一、二、三,四,连我们的地主巡检邓大人共是五拨人,想来都到齐了,有什么事大家摊开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你说是不是啊,袁莫秦公子?”

刘乌脚“噗”地一声笑道:“袁莫秦,这姓名起得真好,把这淫贼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

穆自芳这时已经听完了甘和小声报告,对江湖上有名的虔水山人倒也不敢太过托大,抱拳向徐天瓘等人抱拳问道:“请教徐公子,刚才你们所说的‘乌金’,是否在公子手上。若在公子手上,又能忍痛割爱的话,本将军愿出高价买下。”

这时候,邓天向这里打出几个手势,看清了手势的徐天璠拉了一下弟弟的衣服,走上一步说:“不错,我们兄弟确是于上月得了数块‘乌金’石,共重约一斤四两,一直找不到高手匠人铸制成兵器。”

穆自芳急急问道:“啊,这世间真的有‘乌金’这种东西,是什么模样的,能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徐天璠摇摇头说:“此等珍贵的宝物,岂能轻易示于人前。但我可以对你们将这‘乌金’的形质说上一说,‘乌金’石色呈黑褐且带有光泽,比之铜铁稍了倍许还不止。若是你们真的想要,卖给你们也无妨。不过,这价钱么,可就是有些儿高的。”

穆自芳沉吟道:“我们这些人谁也没见过‘乌金’,如何知道你们兄弟所有的是不是真货啊。不若这样,既然你们肯出让,开个价钱出来,我向你先买一点请人验过确是‘乌金’,再向贤仲昆购买如何?”

徐天璠点头赞同,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绣花荷包,在手上掂了掂说:“这倒也说得极是。这‘乌金’石的价钱,曾有人出过五十两黄金一两,我这身上恰好带了一块重是二两的小块,你若是要的话,拿出一百两金子来,我或可将此二两的一小块‘乌金’先卖给你们。”

那袁方策看着徐天璠手上的荷包两眼放光,依他的本性立即就要叫人找个由头,不花一文钱将其据为己有。但此时场中有数拨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天胆他也不敢造次硬抢。心里又实在舍不得这‘乌金’落入别人的手里,不假思索地叫道:“本公子出一百二十两金,这‘乌金’我要了。”

穆自芳骂道:“岂有此理,本将军与徐公子谈生意,你这小淫贼却要来横里插上一脚,有何居心?”

袁方策自恃家有多金,一脸奸笑地说:“我是淫贼,总比你这个卖国贼好过些儿,我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骂谁。现在徐公子有货出卖,我花钱购买,如何能说是横插一脚?你若是不服的话,尽可多出些钱,若是高到本公子不敢出价时,自管将‘乌金’买去就是。”

徐天璠笑嘻嘻地说:“这主意不错,凡在场的人,谁出的价钱高,我这块‘乌金’就卖给谁。不过,话可要说到前头,出了多少价钱,就必须即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要到时候空口说白话的拿不出钱来才好。”

刘乌脚怪叫道:“就是这样最好了,我们茶帮很穷,但百多两金子还是能凑得出来的,我出一百三十两买这块‘乌金’。”

穆自芳恨声应道:“好,那就依着你们的话,本将军出一百五十两。”

徐天璠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暗暗好笑:“飞川老弟的这个主意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硬生生地将一块‘乌金’石打碎成好几块,想不到这样还更能卖到价钱。你们有钱就多出些吧,待卖了一块后我还有一块呢,看谁有那么多金子能把两块都买回去。到时候,还不是任由飞川老弟一句话,就能证明这是不是真的‘乌金’。”

一块不过一指大小的‘乌金’,被穆自芳以二百两金子买下,徐天璠点算好手上的八千贯纸钞,郑重其事地把荷包交到穆自芳手里,笑着说:“钱货两讫,自此各不相干。第一块‘乌金’被你老兄买到手,若是证实此为假货,可到赣州雩山找家父子丹公,即可一文不少地取回你们所付的钱钞。”

穆自芳摸着荷包内那么一点点大的东西,忍不住解开看了几眼,再用手掂了掂,叹道:“这么一点儿东西就花去我们八千贯钱,要把一斤四两全都买到手上,就得八万贯。值还是不值呢?”

徐天璠从弟弟手里接过另一个荷包,大声对场中的人说:“各位,这里还有一块‘乌金,重量是一两五钱,谁还要买的,请出个价钱。”

垂头丧气的袁方策一听到还有一块‘乌金’,一下又来了精神,马上把眼斜看着穆自芳这一伙人,得意地叫道:“按原先的价钱算,就是一百五十两金子,这块‘乌金’我要了。”

说着,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大荷包,乐颠颠地说:“嘿嘿,这块虽然小了一点,但我带出来的钱却刚好够将它买下,聊胜于空手而归。哈哈……”

穆自芳想要这第二块“乌金”买下,却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了,他带出来的一万贯纸钞已经花去了八千贯,如何还能凑得出六千贯钱来。

他不甘心这样把另一块“乌金”让别人买去。

要用武力强抢?穆自芳自认还没笨到这种地步,且不说能不能把“乌金”抢到手他没把握,这里的人没一个是弱者,何况还有当地的巡检带着百余弓手、力士在此。即使是把这些人全都杀光灭口,“乌金”抢到手了,难免不会走漏消息,能不能顺利将“乌金”带到泉州还是个问题。再说,此后的一斤多“乌金”就不能再以正当的手段弄到手了。

强抢,这个方法行不通,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小块“乌金”落入别人的手上,只好扬声叫道:“且慢,徐公子,你怎么能把这块卖给别人,我们不是说好了只要验过是真货,就将你手上的‘乌金’全部卖给我的吗?”

徐天璠道:“不错,我们是说好了如果你们请人验过货物不假的话,可以来将全部的‘乌金’都买去。但在你们还没验过货物的真假,没有付给定钱之前,总不能不让我再找其他的买家吧。若是如此的话,万一到时候你觉得不必用它,或者嫌太贵不要这些‘乌金’了呢,我手上的这一斤多值钱的东西岂不变成一文不值了?你若是想要把全部的‘乌金’都留给你也可以,先付货款一半的定金来,我们约好日期等你来交钱取货就是。”

穆自芳被徐天璠讲得无话可说,一跺脚恨恨地盯了袁方策一眼,转身大踏步走出院子。

袁方策自是喜滋滋地交钱取货,把荷包解开看了一眼后,立即高声吩咐:“我们走,立即到江州上船,连夜赶回临安。”

刘乌脚看穆自芳和袁天策两伙人都走远了,向徐家兄弟一抱拳说:“三位,这里的热闹看完,我也该办自己的事去了。请回去后向徐老爷子带个好,就说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瑞昌马头镇茶帮的刘乌脚向他老人家问候。告辞了。”

徐天璠招手叫在竹篱笆外面戒备的邓天:“邓兄,快过来一下,把你们的工钱拿去啊。”

邓天听到有钱可拿,一刻也不怠慢跑进院子,接过徐天璠递过来的一叠纸钞点算了一下,喜道:“徐兄弟,怎么多了许多钱……”

徐天璠笑道:“这里的钱,一千贯是给监镇大人的,另外五百贯请邓兄笑纳,其他一千五百贯除了一千贯是按我们讲好的价钱外,余下的五百贯就分给这次来助威的弟兄们,也别让他们空手回去啊。”

邓天笑得眯着双眼,连声道谢:“多谢徐兄弟了,呵呵,今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要告诉我这不成材的老哥一声,再让我们赚上几个钱补贴家用。”

徐天璠拍邓天的肩膀,笑道:“那是当然,有好处不叫你老哥来赚,我会去叫什么人呢。不过,这次的事要叫你手下人千万不要传出去,以免干碍邓老哥的前程。”

“明白,明白。”邓天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分钱的时候我会交代他们的,请徐兄弟放心就是。”

徐天璠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块“乌金”分卖到两伙人手上,竟然让穆自芳带到江南的高手死士折损了不少,间接为林强云大大地出了把力,减少了很多损失。

徐天璠送走邓天和他带来的百余弓手、力手,回到茅屋院子里,三十一个披灰白色油布斗篷的护卫队员已经整好队,小队长快步跑到徐天璠面前行了个礼,大声道:“双木护卫队四哨一小队已按命令准备好,队长陈金贵请问徐公子,我们是否立即回去汀州。”

徐天璠心道:“好在飞川老弟派了一队人来,否则身上带了一万多贯纸钞还真让人有些不安呢。”

向陈金贵回了礼,徐天璠大声说:“请陈队长和兄弟们稍候片刻,我去取了行囊就立即启程返回汀州,以免夜长梦多。”

半个时辰后,百余个蒙面人悄悄将茅屋团团围住,一声忽哨响起,蒙面人从四面冲入到茅屋中。

一名冲入茅屋的蒙面人匆匆出屋,跑到院子中静立三人面前,小声说:“里面没人,看来已经走了。”

立于左侧的一人说:“将军,属下认为既然要取得全部‘乌金’,此时实不宜对徐家的人下手。否则,日后其余的‘乌金’将会很难得到手中。不如先去把落入小淫贼手里的那块弄回来,然后再作打算才是。”

将军附在这人耳边说了几句,转身走出院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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