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加入书签

袁方策摸着怀里那荷包内仅指头般大的“乌金”,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这次会叫自己亲自出动,去寻找看起来根本就是废物的“乌金”,甚至连“堕民”中的几个高手也派来跟随一起。

总算不虚此行,一入江南西路的隆兴府就弄到一小块“乌金”,把这一小块花了自己六千贯纸钞的鬼东西带回去后,可以让师傅高兴些了吧。想到师傅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袁方策心里暗道:“老妖怪,若不是为了求你传授‘阴阳决’,本公子怎能让你这样招来挥去的指使。哼!”

“公子,”一名保镖催马赶到袁方策旁边,大声叫道:“我们要尽快赶到德安,请那里的宫亭龙王用船立即把我们送到江州,另外还要他多派好手盯住李蜂头手下的人,以防他们出手抢夺公子得到的‘乌金’石。”

袁方策听得一惊,暗自骂道:“该死,我怎么把这挡子事给忽略了。是得尽快赶到江州,只有回到临安把‘乌金’石交给师傅,才不会再出意外。”

他回过头对大汉吩咐:“加快速度,到德安后立即派人去将情况告知龙王老爷子,请他派好手到宫亭湖阻击李蜂头的人,迟滞他们追赶的脚程。我们不要在德安停留,穿城直赴江州。”

这时的鄱阳湖由江南东路的饶州、南康军,以及江南西路的隆兴府分管。隆兴府管的小半个湖面,又称为宫亭湖。

整个鄱阳湖中,以杀人越货为生的水寇不下十六七个水寨,大股的有五六百人,小股的也有百多二百人,各占一方水域称帮称会横行湖内。另外,有家有产业的水上大豪则有三家,分别是江州德安县的宫亭龙王钱自春,饶州治所鄱阳县的翻浪蛟郝康,南康军治所星子县的水底判官林伯言。三家中又以宫亭龙王钱自春的水性最好,稳占鄱阳湖中水性第一的位子,他的势力也是最大。水寇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一般也不去招惹这三家的人,你做你的地方大豪欺压盘剥良善百姓,我做我的强盗抢劫水上客货商船。我不去为被欺压的平头百姓苦哈哈们出头打抱不平,你也别来坏我们的买卖断人财路招惹我们水上好汉。大家各谋生路,见了面互作不识,或是哈哈一笑各奔东西,相安无事最好。

由于鄱阳湖有近二十股的各种势力,各方的关系综错复杂,他们之间时友时敌,不是内里的人决无法在这些人中理出头绪来。

这天一大早,江州德安县东敷浅河西岸的钱家,三十余个短装结扎渔夫模样的男女涌出侧门,乱纷纷登上钱家私人码头上靠着的十多艘小艇和两艘十八丈的二层楼船。

一艘楼船上有人将一面青旗摇动,号角长鸣声中,两艘楼船升起半帆,船两侧各伸出十多支长桨开始一上一下的划动,缓缓驶向下游。

号角不停鸣响,敷浅河两岸也不时有小艇渔船加入到以这两艘楼船为首的行列中,到了船队驶入宫亭湖时,小艇和渔船的数量已达百艘之多了。

一出河口,小艇、渔船在几个人的大声吆喝下分成五队,相隔二三十丈各自向湖中驶去。

天色到了巳时正,湖面上淡淡的雾完全消散,稍起了些西北风。一条八桨小艇飞快地破浪驶到楼船侧面,船头站着的一个大汉向楼船高叫:“发现李蜂头手下的两条楼船正向南康军方向行去,距此约有二里多。向湖中各水寨的人打探过,他们说,这两艘楼船上大约有百人上下。要如何处置,请钱爷示下。”

不一会,楼船上一人大声传令:“龙王有令,各队围将上去,若能近其船,则先用火船引火攻之。船不能近,则下水凿之。杀敌一人赏钱二十贯,活擒一人赏钱五十贯。若有夺得那块‘乌金’石者,赏钱五百贯。”

一个时辰后,南康军治所星子县南四里的湖面上,由“乌金”石引发了一场难分敌我的混乱水战。

据说,这一战几乎所有的水寇和三家水上大豪全都参与了,死伤的总人数超过千人大关,把湖水都染成了红色。这个数字是否正确,参与这次水战的人没有提起过。不过,自此后的三四年内,鄱阳湖上的水寇少了很多,被劫掠的客货商船也相当少。

还有一件事,大约也是这次水战所引发的,德安县的宫亭龙王钱自春家,三月杪发生了一场大火,整个钱家庄烧成了一片白地。起火时却不见钱家有人出来救火,灾后也没在火场的瓦砾堆里找到有死人的尸骨。宫亭龙王一家大小似乎凭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一家的去向。

据说,钱龙王一家可能是搬迁到福建路去了。因为一年后有人在泉州好像见到钱龙王的小孙子,十一二岁的小毛头穿着一身小小的武士服,看来活得还颇得意的样子。

四月初八浴佛节时,鄱阳县的翻浪蛟郝康、星子县的水底判官林伯言双双金盆洗手,宣布从此退出江湖,不再管武林中事,并在这一天各自捐出一半的家产给饶州、南康军的卑田院。此后不久,两家将所有的田地、房屋出卖,举家迁往成都府路去了。

水战过后,事情还并没有完结,因为袁方策购得的一块一两五钱重的“乌金”石在回到临安,交给其师傅之前,突然遗失了。

消息传出后,各种各样的谣言在临安城内外满天飞,更加上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这次消息的传播速度比二月更快,更迅速地向四面八方飞去。

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从四面八方向临安急赶,各路英雄豪杰,各地的绿林好汉,各方牛鬼蛇神全都像闻到了喜欢的气味似地齐聚临安。

一时间,临安城内暗流涌动,各县的辖区内种种偷、抢、奸、杀的案件不断发生,捕头差役们和负责治安的县尉及各色人等忙得不可开交,连京畿提点刑狱司衙门中人也没有一点空闲。

面对突然高发的各类案件,兼知临安府的朝请大夫、尚书右司郎中除太府卿少卿赵立夫,被朝中的大臣们催逼得快要发疯,只好花了十万贯钱买了一批珠宝送入史丞相(史弥远)府中,以求能多拖些时日,能有时间破些案子以堵塞悠悠众口。

距晋江东岸边不到二里,原先只有十多间房屋的地方,现在已经建成了一座很大的宅院。占地五十多亩的四周圈起了一道围墙,听说里面又再分隔成五个部分。

这里的地势由东北向西南约有些缓缓的坡度,对于建一条水圳安装水碓使用来说相当不错。距北面的围墙四五丈,一条丈许宽六尺深的水圳,由东偏北向西偏南方向穿院而过。圳中的水又大又急,小小的水花轻轻拍着圳边砌着的大卵石,只差了一尺左右就会溢到岸上。水圳上用几根四五寸大的小方木架了一座小桥,方便人们通过。

没有经过护城河的圳水,显得很清洁透亮,能看清水底的大小卵石。捧起水喝上一口,令林强云冰得打了个寒战,嘴里甜甜的很是舒服。

山都看了林强云的动作,也趴在水圳边勉强捧了些水照样喝了,然后又“呸”地一下把嘴里的水吐出。他皱着眉头朝林强云做了个鬼脸,一副再也不跟你学了的样子,自行跑到一边去玩了。

昨天到得太晚,进了这所新建的房屋时已经是戌时了。

心里想着水碓的事情,所以林强云今天一大早就来到水圳边,呆呆地看着湍急的水流从脚下流过,站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

圳里的水流虽然是量既多流速也快,但是若真要像在横坑村一样的安装水碓,就必须把这条已经开挖好,用大卵石砌成的水圳抬高六七尺才行。这样做的工程量太大,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那么,把水碓改成水流从水轮下方流过推动水轮,就只须安排好水碓的高度便够了。工程量小了很多,建造的速度快,时间也用不了多久。

林强云找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画了几下,觉得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来安装水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游目四顾了一下,张嘴叫道:“山都,你小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回去吃饭罗。”

在院子围墙的一个角落,一团黑影应声晃动,山都满手满脸沾着灰白色的泥浆钻出来,笑嘻嘻地跑过小木桥来,习惯地伸手就要拉林强云的手。

林强云闪身避开山都的脏手,从挎包里拿出那个“照妖镜”送到他面前,指着镜里的山都怪叫:“昨夜刚换的衣服呐,你的脏手别碰到我身上。你自己看看,这张脸有多少泥浆,你先去洗了手脸再回去吃饭。”

山都看清自己的脸上满面是泥浆水,伸手抹了一把,更将手上的泥浆涂到脸上,变成了个大花脸。

林强云笑倒在地,用尽力气推着山都,要他赶快去洗脸,山都冲林强云一笑,到水圳边洗去了。

林强云好不容易才揉着肚子站起来,忽然听得“嗳”一声惊叫,水花四溅的“噗通”声中,山都掉下水圳,转眼就乍沉乍浮地挥舞双手挣扎着被水流冲出丈多二丈。

林强云大吃一惊之余,飞快地取下斜挎在肩上的包丢到地上,还想再脱衣服时,眼见山都已经被冲出三丈多远。

“不能耽误了,看这样子山都根本不会游水,再不把他弄上来会被淹死的。”林强云暗自对自己说,急冲向前,越过山都的身体后纵身跳入水圳中,一把捞住山都瘦小的身体。

林强云入水的瞬间,听到身后有人发出几声惊叫,可是这时身在水圳中,一是六尺深的水圳使他看不到岸上情景;二是山都落水后喝下了好多河水,从来没有这样经历的山都被他拉住后立即死死地抱着他,只顾张开嘴急促地喘气,怎么也不肯松手。

五尺来深的水刚好浸到林强云的下巴上鼻子边,湍急的流水一被东西阻挡就涌起数寸高的浪花,直接往林强云的头脸冲刷,害得他也吞下了好几口水去。心里一着急,又被水流冲动,林强云再也没法站稳,身体一歪就向水中倒下。

山都才急促地吸到几口空气,这下又在张大嘴时喝了一口水,惊慌得双手朝林强云身上一按,就要借力冲出水面。可是,被当作支撑的林强云被一按之下,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沉,山都非但没冲出水面透气,反而在发力一按时,跟着林强云的身体下沉,又连续喝下几口水去,昏昏然中再无法抱住林强云,松开了双手。

林强云这时没了束缚,虽慌而不乱,心知此时若是再不能稳住身体靠向圳边借力的话,说不定会被冲入晋江里去。双腿探到圳底用力一蹬,冲出水面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山都就在左边,伸手抓住山都的后领,右手探出朝圳边的卵石缝隙插去。滑脱了几次后,终于被他将手牢牢地扣实在缝隙里。

这时的林强云才把山都拉到身前,用力把他往岸上推举。

一只大手接过垂软的山都,然后又有几只手伸出拉住林强云的手将他提起。

林强云脚才踏上实地,耳中就听到一个护卫队员的惊叫声:“山都没气了!”

林强云心内一惊:“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怎么会没气了呢?这不可能!”奋力挣脱扶着他的保护卫队员,扑到山都旁边伸左手到山都的鼻子试气,右手急探到山都的胸膛按下。

山都果然停止了呼吸,慌乱之中他竟然也没感觉到山都的心跳,心里一着急,连叫了几声“山都”,立即把头伏到山都的胸口,耳朵里清晰地传来“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此刻再不能迟疑,林强云坐到地上,把山都抱到大腿上脸朝下俯卧,用膝头顶住他的肚子,发力在他背上按了几下,山都嘴里喷出不少水,鼓涨肚子瘪了下去。

将山都翻过身,看到他还没恢复呼吸,心急如焚的林强云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后把嘴凑到他嘴上,缓缓把气吹入山都的口中。

在度了十多口气后,张本忠在边上兴奋地怪叫:“伙计,他动了,我看到山都动了啊!”

一名护卫队员大叫:“哎哟,张指挥,怎么用这般大的力打我,是山都动了,你该去打山都才对呀。”声音里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玩笑的成份。

张本忠抱歉地说:“哎呀,对不住,我是一时高兴得忘形,莫怪,莫怪。你气不过的话,向我打回两拳消消气。”

林强云也在他们说话的这一刻,看到山都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两个人就这样脸贴脸的互相注视着对方。

林强云朝山都眨眨眼,山都也向林强云眨眨眼。林强云稍离开些朝山都展颜一笑,山都也向林强云裂嘴微笑;林强云眨了下左眼,山都跟着眨了下左眼;再眨了下右眼,山都又跟着眨了下右眼。

林强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抬起头哈哈大笑,山都一把搂着林强云的脖子,头朝林强云肩膀上紧靠,把脸用力往林强云肩上磨擦。

挺身站起,林强云抱着山都转了几个圈后,用力一拍他的屁股,把他放到地上大声骂:“快下来,你这鬼家伙害得我都快要急死了。”

轻拍着自己的胸膛,林强云大为得意地说:“还好,还好,总算你的命大,能在阎王勾走你之前将你拖回阳世间来,没有在这里做了水浸鬼。好罗,我们回去换掉这一身的湿衣,准备吃早餐填五脏庙去罗。”

山都跑去把掉在地上的“照妖镜”捡起,仔细地察看了一下。确认没有损坏后,这才放回到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捧着挎包不让它靠到水淋淋的身上,一蹦一跳地领先回去。

按林强云所画的图样,第一个改成木风机内风叶样子的水轮做好后。看着直径七尺的叶轮,又出现了一个让林强云大伤脑筋的问题。

横坑村的水碓是可以控制的,需要它工作时,拉开小水闸板放水冲激水轮就行了。不用时将闸板往木槽中一插,切断或是减少水槽中的水量,然后支起碓头便能停下不动。

可是,这种方法在这里却是行不通,这么大的一条水圳,现在不可能做个闸门把它控制住。再说,即使是做了个闸门,也只能控制全部的水碓动作,万一有些水碓要舂粉,有些一时又用不上的时候,那还不是会把水碓的石臼给舂烂呀。若是把不用的碓头支吊起来,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还在工作的水碓就会很快地舂动,实在不方便控制。

“得想个好点的办法,既能在需要时把水的动能全部都用上,不让它浪费掉。又能够很方便的对水碓进行控制,保证水碓能完好地长时间工作下去。”林强云心想:“看这里的水势,这个装有八十一片四尺大三尺高水板的大水轮,大约可以带动十二三个碓头。在此地装上十几个水碓恐怕不成问题,但要怎么来对它们进行控制呢?”

林强云敲敲有些发痛的脑袋,不住地回忆所有能想到的机械控制方法,一时间也没做理会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