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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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步走出屋子,他准备仔细看看自己的新家,来到泉州好几天了,还没看过这新建成的房屋呢。

这块五十七亩大的场地,是一个南北稍偏了一点,北西至南东的方向,中轴几乎和晋江平行,南北长有半里,东西宽为四十五、六丈的长方形。工匠们按主家的要求将正门开在南边,然后再砌一道墙把长方形拦腰分成前后两半,靠大门这部分深度有三十五丈,再用两道纵墙分割成中间大两旁小的三块。

两边紧靠围墙的两块都只有四丈余宽,依墙各建了两排以砖墙相隔成二十二间住人的房间,中间是一道五尺宽近三十丈长的狭长天井,用于采光。

中央三十七丈多的正面是四丈余见方的宽敞大厅,厅两边各是五间宽三丈深四丈的大间厢房。厢房的外边,沿墙而下又是二十余间房屋。

门厅占了四丈左右的长度,除了两边各有两间门房外,就是依墙而建的一排稍为低矮些的房屋,大概也是用来住人的吧。

空坪相当大,宽为三十一二丈,有二十六七丈深,足以容纳千余二千人的护卫队在里面操演、训练。不知道今天张本忠把护卫队都派去做什么了,空坪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连早先来的女人和孩子们也全无踪迹。整座大宅静悄悄的,只有林强云和山都的脚步声在各处回响。

林强云边看边点头,对这样的布局相当满意。光是前半部分就建有一百五六十间房舍,还不知道后半部分又建了多少房间,或是作为工场作坊的房屋呢。

这所房舍用去了十八万贯钱,动用了一千七百多泥瓦木工,从去年九月开始动工,至今四个多月,总算基本建成了个大概。

前几天在看后面的水圳时,只看了西边那一大块几乎还是空着的,留来安装水碓的地方,其他走过的地方林强云也没去注意。此时走过来一看,后面的两块分隔开的地方加起来比前院更大。

张嫂在这个院子里,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忙里忙外的指挥女人和孩子们,在这后院左边的空坪上粘贴布鞋底呢,难怪前院会不见一个人影。林强云看得有点于心不忍:难为她一个小脚女人,走进走出地上下奔忙,她的脚不会痛吗!?

干活的女人孩子们纷纷口称“少主”躬身行礼。

看到林强云走来,张嫂迎上来笑着问:“公子来了!有事吩咐吗?”

林强云冲她笑笑说:“没事,我只是来看看大家到这里过得怎么样。看他们的脸色,比在黑风峒时好得多了,想必过得还习惯吧!”

张嫂:“谁说不是,这里有得吃,有得穿,脸色哪还会好不起来。说到习惯不习惯,倒是有件事要跟公子禀报一下。来这里的男人还好些,他们身体强健,倒也没什么事故发生。就是女人和孩子来到这里两个多月,有好些人都病了,现在还有十多个大小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病了躺下的人都直哭,说是对不起少主,到这里什么事都没为你做就倒在床上……”

林强云听说病倒了十多个,生怕他们是得了什么难治的传染病,焦急地打断张嫂的话,问道:“哎呀!一百来人就有十多人病倒在床上,这个比例确是太大了,那可不是玩的。请郎中来看了吗,郎中是怎么说的?”

张嫂安慰地说:“公子别急,他们一病,大哥就请来郎中看过,并开出方子给我们去买药煎给病人吃了。郎中先生说,这是时疫,也是我们的人有些水土不服所至,吃了他开的药就无甚大碍。不过,吃了药的人还没好清楚,又有人得了病,两个月来几乎有一半的人都得过了这样的病呢。”

“流行性感冒!”林强云脱口叫道,现在是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弄得不好的话,只怕是会转化成肺炎,那就不好办了。

张嫂一愣,问道:“什么?”

林强云急急地说:“张嫂,这事很重要,你要听好了,现在你先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去买一二十斤脱了籽的棉花回来,放到锅里煮上两刻时辰后再捞起挤干放到太阳下晒。俗话说‘病从口入’,我要教你们做些口罩,让每个人都戴上,防止再有人得病,耽误我们的生意。快去,快去。”

张嫂走后,林强云忧心忡忡地继续到处走了一圈,脑子里还是不住地在想着病人的问题。

这里的空坪约有五六亩大小,周边全是各种分隔开的作坊间。第一批黑风峒来的男人和所有的护卫队员在巫光的指点下,都在这些作坊内整理地面、用大小卵石垫底,还有的在拌三合土。

行走间,林强云忽然想到,若是将水碓水轮的受水面做成能改变大小的话,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林强云匆匆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转身又来到水圳边。盯着放在圳旁的水轮,脑子飞速地转动:“迎水面的木板要让它成为可以调整大小,有几种方式,一是水轮的样子不变,需要时将水轮放下,让它全部板面受水流的冲击,这样功率最大;使用的功率小时再把水轮升高些,它的出力也就小了。这不行,难度太大。先不论这么重的水轮、轴一同升起,得用上多少人才抬得动呀。就是水轮和主轴是连在一起的,将水轮升高的话势必整个水碓都不会工作了。”

“第二种方法,是在这院子里多挖几条分流渠道,分别用水闸进行控制每条水渠的过水量。恐怕也很难办,所占用的地方太大了。再一种方法就是在水轮的结构上打主意,把水轮的叶片做成可以改变迎水面积的活动叶片。只有这样才最合自己的心意。”

光是在水轮上打主意,说起来是简单了许多,但也并不是说做就能立即做成的。首先,必须从“叶片纵向旋转”、“叶片横向旋转”以及“叶片伸缩”三种方案中,选出水轮的结构设计方案。

“唉,叔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大队一起来到这里呢。”林强云在这举棋不定时,又想到了沈念宗和陈归永这些走在后面路上的亲人:“叔他们在这里就好了,也能帮我出出主意,最起码能说出他们的看法。哎哟,他们在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已经五六天时间,老少男女再怎么慢法,应该也要在这一二天到达的,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有归永叔带着一哨护卫队,应该不会出事吧。”

林强云一下子又为还在路上的亲人们担心起来,生怕自己不在他们身边会出什么意外。他可没想到,并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而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派过人去接应后面的大队人马。

这些杂乱的思绪让林强云怎么也不能平心静气地思考,胡思乱想了好久之后,林强云放下对路上亲人的担忧,决定叫木匠先把每种水轮都做出一个小模型,比较一下它们的优劣后,再来确定水轮应该做成什么样子。

用纱罗为表,棉花为里的口罩成本实在是太高了,每个要二十个铜钱,近千个口罩竟然用去了一百一十多贯纸钞,让林强云心痛了好一阵子。不过,林强云认为还是物有所值,最起码,接下来没有再出现发病的人。已经病倒躺在床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下四五个患了病的人,也日渐见好,总算让林强云松下了一口气。

二月初九,也是到达泉州后第五天的早晨,林强云正结扎停当准备外出跑步,张本忠匆匆走入房中,脸色有些难看地报告说:“公子,昨夜有人潜入我们后院的作坊,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林强云听了觉得很是奇怪,自己这里的后院作坊还没开张呢,连打铁炉和其他必须的灶台、工具也没准备好,更别说主要的工匠还在路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也没有什么秘密可窥探的,怎么会有人潜入到后院去呢?

带着心里的疑云向张本忠问道:“潜入到后院的人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的。知道了吗?”

张本忠脸皮微红,低下头说:“不知道。因为我们在后院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也只是派人每个时辰去巡视一遍。昨夜子时前后,巡夜的五名护卫队走到后院时,发现一个人正往围墙外翻过去,等赶到外面时早不见了人影。”

林强云安慰他说:“本忠大哥不必难过,既然没受到破坏,也没丢什么东西,也就算了吧。不过,有了一回入贼的事,难保不会有第二、第三回,我还恐怕日后我们生意做得大,赚的钱多了时,更会引人起偷盗之心。今后,护卫队的人不要再让他们做其他事情了,还是和在长汀城内一样,要加紧训练,负责专门为我们的生意保镖,没有保镖的任务时,就以看家护院为主好了。还有,你有时间到处去找找,看能不能招请到惯于出海做生意的人,船夫、买卖人,全都需要。”

张本忠抬起头保证说:“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了。”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林强云和临时请来的木匠一起做出了三个直径一尺的水轮模型。请来的姚木匠五十多岁,人虽不是很老,但脾气却特别大。他自认为在泉州所辖的七县地面上,自己是木匠这一行当里宗师级的人物,连飘海过海的巨舟也制作了数十艘,徒子徒孙二百出头。哪能容忍一个才刚腿去乳毛的后生小子,仅为了一个直径一尺的轮子,对他所精熟的手艺来指点批评。若不是因为这里的工钱特别多,每天能拿到一贯钱,他才不会来做这么简单的木匠活呢。一做好模型讨要到工钱后,就气冲冲地带着徒弟扛起工具箱走了。

走了木匠师傅,对于林强云来说就像“要饭的路伎花子死了猴”——没把戏耍了。愁得他虚火上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夜也没睡着。正当他心急火燎地要再叫人去另找木匠,马上动手赶制水轮的时候,落后了好几天的沈念宗、陈归永终于带着大队到了。

“大哥!”一声欢快的叫声,传入正往后院走的林强云耳中,他前行的身形一顿。是凤儿的声音!

除了凤儿的叫声之外,还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林强云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显得平静无波,心里却是翻腾不止,第一个在脑子里出现的念头就是:“瞌睡碰上了枕头!”

急冲过来的凤儿,在离林强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一脸惊疑地看着大哥:“你没事吧?怎么看到我们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天啊,才没见面几天,怎么瘦掉了这么多,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快点告诉我好不好。大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呐……”

看到林强云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凤儿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带着哭声说出来的,她简直就要发疯了。

林强云抢前二步,双手搭在凤儿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抬头向也是惊疑不定的沈念宗、陈归永等人看去。

就这样,林强云按着凤儿的肩膀,与数十个刚赶到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许久。

深深地吸了口气,林强云张开口想说什么,可马上又闭上了嘴。

又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用显得比平常沙哑了许多的嗓音说:“你们……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呐,让人觉得已经过了好几年,我等得好苦哇!”

顿了顿,用力吞了下口水,林强云脸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说:“啊……看到你们真好!呵呵……”

紧张的沈念宗向同样紧张的陈归永肩上拍了一掌,脸上的神色松懈了下来,两人同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马上又像约好了似的将手伸到胸部按了按,似乎要把即将跳出胸腔的心按回原来的位置。

“死……呵”凤儿吐出一个字后,立即警觉地用手掩住嘴,想了想才用手捶打着林强云的胸膛:“大哥真坏,你刚才装出来的样子好可怕,想吓死我们哪。”

林强云微微笑着说:“刚才……刚才我是看到你们太高兴了,所以一时间说不出话,我又何曾想得到说不出话也会吓到你们呐。是了,快叫大家都进去吧。到家了,就别老是站着,坐下休息一会再讲。”

三百多个男女老少用了半天,一通忙乱之后,总算全都安置下来。这里的一切早就由先来打前站的人把一应所需的锅、碗、盆、勺、灶,还有柴米油盐全都准备齐全。所以,不必花费太多的时间。

这下不但护卫队的人手足够,工匠也到齐。所有的杂事都有人代劳,不必每件事都要林强云去亲力亲为,让他顿时轻松了不少。

待所有人都安置停当后,林强云把沈念宗、陈归永、吴炎和司马景班请到自己住房外的小客厅中。把情况说清楚了后,搬出三个水轮模型让大家提出自己的意见。

司马景班端详了一会,便指着几个模型说:“林公子,这两个水轮怕是不成,一来做这样的水轮太费功夫,所用去的木料也太多;二么,即使是这样的水轮做出来了,装上了也定然不会好用。公子请看,叶片横向旋转的这个,只能一片片叶板的去搬动机括,调整一个水轮要用去好久。”

沈念宗也说道:“讲得有道理。我看叶片纵向旋转的这个水轮也差不多,因为机括是安在水轮的内部,去调整的人更容易出事发生危险。”

陈归永盯着几个水轮没有说话,只是点着头表示赞同他们两人的说法。

司马景班接着说道:“确是这样,这两种水轮都不能用的。只有这个叶片可以伸缩的水轮好些,我们做大水轮的时候将拉杆用小方木连成一体,分几个位置做上三至四个机括把手,把手边上按公子所说的样子做个有几道口的卡槽,用以固定把手调整后的位置。”

吴炎也出声说道:“而且,调整的时候只需扳动其中的任何一个把手压在卡槽内,就可以把全部叶片一下全都调到所需的位置上,要它出多大的力就将把手柄放在哪一个卡槽口内……”

林强云一拍大腿,高兴地说:“好,正如你所说的,按这个样子做。不过,有一点需要改动,水轮的叶片要伸出水轮外圆一半叶片的长度——也就是一尺五寸。至于叶片的宽度么,当然是越大越好。受水流推动的面积大了,水轮的出力也大,一个水轮带动的水碓也就更多,效率更高,能节省的人力也就越多。这样一来,不但水轮可以做得小些,浸下水里的轮缘也就少了很多,免得光是轮边和轮杆在水里就有很大的出力,在不需使用水碓的时候我们没法停下水轮的转动。”

“吴炎,你们的打铁炉过几天能用的时候,就负责打出几条钢片弹簧,安装到这些卡槽内,使手柄不会自己掉出卡槽来。”

吴炎拍着胸脯说:“师傅放心,这点小事你就是不吩咐,我也会叫人去做的。”

司马景班和吴炎走后,林强云又把前几天有小偷光顾的事情给沈念宗和陈归永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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