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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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林强云准备和沈念宗等人一起去江边接收船厂时,一名护卫队员来报:“公子,州衙有人来,说是知州翁大人有请公子到州衙一见,有急事商议。”

林强云无奈地对沈念宗说:“真是不巧,那就请叔你们去看好了,我先去州衙一趟。”

后堂见客的翁甫,不等林强云发问就说:“林公子,刚接获本路经略安抚使、知福州王居安大人传令签押扎子,说是‘汀州盐枭盗贼圈占之地已达数县,进窥南剑、邵武两军州,危及本路其他各地,故传令各州军招收募役以防汀贼。’前些时日听公子说过,公子的镖局护卫队也属汀、漳二州的募役,因而本官也想仿效,将公子的镖局护卫队列为本州募役丁壮。不知林公子意下如何?”

林强云听了心里暗笑,又来了一次瞌睡碰上枕头的好事,自己刚想到要扩大护卫队,翁知州就送了几百名额来,双方都有好处的事,哪有拒绝的道理。当即说道:“能为大人效劳,为地方百姓出力,林飞川自是义不容辞。不知大人给我的护卫队多少役额,需要他们做些什么事?还请大人示下。”

翁甫道:“本官与通判(宋制,凡大州府除了主官知州外,另设一名副职通判,主要是监督知州及以下的各级官吏,也掌管协助知州办理日常公务)、主薄及各参军等商量过了,本州为上郡,自是与汀、漳等下郡有别,役丁自然也要比两州为多,就按二千人的份额报上安抚使司,实际则以一千人为度,先定下来如何呀?”

“报账二千,实际一千人?”林强云吃了一惊,脱口叫道:“太多,太多了。翁大人呐,我可养不起这么多人,光吃饭也会把我吃穷,何况还要衣服、兵器等等大笔银钱的花费。不行,太多了。”

翁甫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公子,听本官把话说完。这一千人的兵器由本州核发,每年再由本州按厢军的规额支给两月饷钱。另外,若有用到他们时,则按月给饷,支差多久便可支给多少,这样总好了吧?”

募役按厢军的标准发饷,每人每天饷钱三十文,二个月的饷钱总共才一贯八百文。泉州的米价比别处又贵,只够买米四斗,连一个半月也吃不到,这如何行得通。以护卫队的工钱来算,一千人的规模,往少里说一年自己也得垫上六七万贯。至于兵器,还是自己打制的好用。

林强云算来算去,还是觉得这笔开销太大,苦着脸对翁甫说:“翁大人,实在是开销过大,在下负担不起呀。一千人在我这里,一年下来得赔上多少银钱才够?只怕两三年一过,我林飞川就要去学路伎行乞才能活命喽。”

翁甫劝道:“老弟放心,今年先募一千人试试,不管能不能募到一千人丁,本州也会以千人之数度支给付的。不过,实额绝不能少于六百,老弟总应该明白此中的关窍吧。若是实在不行,待汀贼剿灭后再减些实额如何?总之本官绝不会让老弟亏得太多,总会帮老弟想些办法将钱赚回来的。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望老弟在一个月内将人丁招募齐全,待本官和通判他们点验过后,即可将库内的钱拨付到老弟手中。”

林强云当然明白这些当官的要借此机会吃些空饷,连带着自己也能分到一杯羹。自己也实在没有理由破了别人生钱的门路,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大人,我们可是先说好了,若是到时候真的养不活这么多人的话,那就一定要减少到四五百,别让我赔得太多,令我破家呀。”

翁甫见林强云已经同意招募一千役丁,心里只盼他别再反悔,这时什么也可以先答应下来,连忙说道:“当然,当然,若是实在支撑不了,本官一定会酌情让老弟将役丁人数减少些的,但请放心好了。”

林强云:“还有……”

“啊!还有什么?”翁甫心中一跳,脸色微变急急问道。

林强云:“大人莫急,刚才所说的兵器由州衙发给,我想大人还是把制兵器的三万斤铁料交给我们自己打制好了,将作监所制的兵器实在不怎么样,还不如我双木刀铺打出的菜刀好呢。”

翁甫听到说只是要铁,放下心来,笑着说:“好,本官即刻命赤水、倚洋两处铁场送五万斤铁料来。并将于明日出榜招募丁壮,让应募者到你那里报名选检。这样总可以了吧?”

林强云告辞出来,一路在想:护卫队的总人数达到一千是差不多,现在自己手里连黑风峒来的算在一起不过才三百人左右,还需招募六七百个。泉、漳两州多富人,就是穷人的生活也比别处要好得多,只能招募少量的人,主要还是招取汀州一带的客户流民为好。

打定主意,林强云立即写了信,交给金见用信鸽送回汀州去。

五天之后收到沈念康的回信,三天中已经招募到五百人,六百之数很快就会足额,问林强云是否还要再继续招人?

当然不能再多了,人多费用也大啊,自己的这一点小局面如何能吃得消,怎么也得留点钱建造两艘大船海吧。林强云赶紧再写信:有六百人就够了,请还在村里的三叔立即到长汀城里先对招来的新人进行训练,自己将很快回去汀州。

四月初一这天上午,刚发付完五万块蚊香给蒲开宗,推掉他再要五月定做的蚊香后,林强云心想:应该在这几天回去长汀一趟,把招到的护卫队带来了。

泉州这里果然不出所料,前来投名应募的都是些好吃赖做的家伙,或者根本就是身患残疾的废人。经过陈归永和张本忠两人千挑万捡,才选出不足七十个稍好些的失地青年农民。

坐下不到半刻,吴炎畏畏缩缩地走到厅门前,看清大厅里除了山都、四儿外没有其他人,这快步进入厅中,小声说:“师傅,那把刀已经打磨好了,是不是现在去看看……”

“马上去,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立即淬火。”林强云起身就走。

吴炎心惊胆颤的看着师傅检查这把又厚又重的板刀,林强云的手指抹过刀刃时,他紧张得呻吟出声:“哎呀,昨天我试着用它轻轻砍了一下,好像硬度不够,只把一块熟铁砍出个一分来深的小口,它自己也钝了许多。”

这把刀打磨得相当平整光滑,看得出这四五天吴炎师徒三个是在没日没夜地拼命,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刀磨平磨光,相信磨刀的石头被他们也用掉了好几块。

林强云看了他一眼,吴炎一缩头嘟喃道:“我只是不放心才试的,没钝掉多少的地方也磨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强云不答理他,自顾吩咐吴炎的几个徒弟:“把泥匣抬来按上次退火的样子装好刀,并将准备好的猪膏箱抬到炉边来,升火,马上加温淬炼。”

吴炎没被师傅责怪,神情顿时轻松起来,帮忙把泥匣放入炉中后,凑到林强云耳边悄声说:“师傅,弟子专门做了一个特别的钤印,上面的字是我求沈先生写的篆书,要不要打上去?”

林强云问他:“哦,钤印上写的是什么字?”

吴炎被林强云一问,脸红红地说:“那天我请沈先生写字的时候,他也问我要写什么字。弟子当时想,这种钢料打的刀一碰到硬物便坏,反正也是没什么用的,除了用来打猎杀些弱小的麂鹿外,怕是稍大些的野猪也没法对付。所以……所以就叫沈先生写了‘猎鹿’两个字,用意是这把刀最多就能猎获麂鹿之类,别的什么也别想。”

林强云:“既然你都做好了钤印,这把刀又是你们师徒几个花了数天时间一手打制出来的,想用就用上去吧。不过又要多花掉半个时辰的时间。”

吴炎大喜,慌忙找出藏得严严实实的钢印模,双手捧着送到林强云面前:“有个钤印在上面,别人一看便知道是弟子打制的。这也是为师傅扬名呀,别人会说这把就是飞川大侠徒弟打的宝刀,可以断金截铁,师傅的面子上不是大大地有光。”

林强云走到一边坐下,笑骂道:“废话这么多,钤印你自己打上去,然后装入泥匣再烧,到铜块开始熔化时叫我去淬火。”

吴炎打好钤印后坐到林强云身边,笑嘻嘻地问道:“师傅,刚才打钤印时我就想问您,为什么不是上完钤印趁刀还红热时马上淬火,又要放进泥匣里再烧过呢?”

林强云:“那还不简单,本来整把刀的温度是相同的,被你一打钤印,接触到铁砧的刀体温度就和其他部分不一样了,这时候淬下油里去,刀体上各部位的硬度就相差太大,很容易产生眼睛看不到的裂缝,或者会有其他的缺陷。这样的刀即使一时看来还好,日后也会出问题的。所以必须再次加热均匀后,才能进行淬火。”

吴炎听了师傅的话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摇木风机的徒孙一喊“师祖”,林强云马上走到炉边,喝道:“风机继续慢慢摇动,直到我把刀移出炉外才能停手。吴炎,你和徒弟把扇子取来,站到我背后,淬火时使劲帮我的烟火驱开。”

将两把铁钳塞入炭火中烧了一会,然后迅速掀开泥匣盖,把匣中的刀坯夹出,眼睛盯着红白色的刀身,不时将刀移至火焰上晃过。片刻间刀体的颜色就由淡变深,林强云迅快地把红热的刀刃放入猪油槽里,油槽内的猪油“轰”一声冲起一片烟火。

随着油火的冲起,林强云呛咳着不住摇晃移动、上下提落被铁钳夹住的刀,直到浸入油内的刀刃变黑,外露的刀身也暗淡了,才松开铁钳将刀身全部放入油槽。

陈归永恰于此时走进工房,看到林强云的大汗把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黑灰,不禁好笑,问道:“又做什么宝贝,需用我们的飞川大侠亲自动手,弄得一张脸似条花面狼般的?”

林强云附在陈归永的耳边说:“还不是李蜂头花了二千两金子买去我们的‘乌金’后,打制六千贯钱定做的宝刀,若不是看在金银的份上,别的东西我才懒得去做它呢。”

陈归永呵呵笑道:“这李蜂头也真舍得出钱啊,打好后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宝贝法,能值得如此多的钱。”

林强云指指靠在墙边的一根六七分粗的铁棍说:“稍等一会,待刀回火之后,你就可以用它砍这根熟铁棒试试。”

转头叫道:“吴炎,油槽里的油面不再翻滚后,就可以把刀取出,放入炉中烧烤,按普通刀的方法回火。凉了后拿来让我归永叔试刀。”

吴炎叫道:“知道了,马上就送过来让陈叔试刀。”

陈归永接过还有些温热的光柄刀,笑着对正把那根熟铁棒放在一个圆木墩上的林强云说:“远看样子是像刀,近看则是一块黑乎乎连锋刃也没开的刀形铁板,看来显得丑陋得很,拿在手上觉得怪怪的。咳,不过,这铁板的轻重倒还是相当趁手。喂,强云啊,这把刀怎么不开锋呢,真能把你那根半寸多大的铁棍砍断,这刀不会砍坏掉吧?”

林强云放好铁棒,抬头走到旁边笑道:“能不能砍断铁棍,砍下去后这把刀会不会砍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哪里用得着问我。”

陈归永抓了块汗布缠到刀柄上,走近木墩,伸手量了量上面放置的铁棍,掂了掂手中不到三尺长的刀,有些迟疑的向林强云问道:“真能把这么粗的铁棍砍断吗?若是这一刀砍下去,把刀砍坏了可不能怪我。”

林强云大声说:“砍,叔尽管用劲砍,但要记得手要稳,刀必须垂直落下,刀体绝不能偏斜。若是做到了还会将刀砍坏,也就只能说明我们的技术不好,打制出的刀没用,哪能怪到你的头上来。”

陈归永:“那,我真砍了!”

林强云:“砍!”

吴炎慢慢走到近前,紧张地捏紧双拳盯着陈归永手上的刀,他的头随着陈归永手中刀的移动不住地转动。

陈归永站在木墩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刀柄高举过顶,抬眼看清刀身正直,大喝一声:“断!”奋力朝铁棍狠狠砍落。

只听“当”地一声大响,接着又是“噗啪”两声。

众人定睛看时,陈归永俯身一动不动躬着,双手紧握着的刀没入夯实的红泥地半尺多深。不但木墩上的铁棍断成两截,连承放铁棍的尺二大木墩也被陈归永一劈两半。

林强云没想到陈归永的力气用得如此之大,把木墩也给劈破了。心知他是怕这把钝刀不能斩断铁棍,才用了大力气,但还是忍不住嘲笑他说:“叔啊,这木墩和你有仇么,连他也砍成两半,这下又要花时间去再锯一木头节来用了。”

吴炎则紧张地走到陈归永身边,小心地叫道:“陈叔,请您把刀拿起来看看好吗,让弟子看清楚它到底坏了没有。”

陈归永的身体由躬改为蹲,扶着入地半尺的刀柄瞪了吴炎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刀还是好好的,可我自己倒是觉得不大好了。”

吴炎脸变白了,既担心又不解地问:“这是说的什么呀?这把刀到底是不是还完好?”

“说什么?”陈归永没好气的说:“刚才我怕用的力道不够,没法一下砍断铁棍,所以就用了全身的力量去砍它。谁知道这铁棍这么不经砍,害我差点闪了腰。你说是不是我有些不大好啊。”

说着,陈归永将刀拔起,解开缠在刀柄上的抹布送到吴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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