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加入书签

 厅门一暗,两条长长的人影被早晨的阳光照到厅内,黛丝娜和荷丝娜和昨天刚来时不一样了,全身用白绸包得密不透风,仅露出两只手和眼睛处那条不到一寸宽的皮肤。完全没有昨天袒臂露腿的样子。

“奇怪,这两个番女又有什么花头?”林强云向沈念宗问道。

“静观其变。”沈念宗小声告诫道:“任其有千方百计,我自具一定之规。”

黛丝娜姐妹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事般的走到林强云面前,躬身说道:“我们尊贵的公子主人啊,您忠心的奴仆要侍候您的饮食起居,愿真主保佑您能吃能睡、健康长寿。”

自进入七月以后,只在本月中旬刮过一次台风,除了对海边的盐民造成不小的损失外,倒还没对其他人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

今天从午时起,就有了些不大的风,使得顺江入海五千斛的海舶行走不太畅快。出晋江口进入泉州湾后,没了水流的带动,又是顶着斜风而行,令船行极慢。

好在海舶上的火长、篙师、舵头全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舶上操舟的力夫们在他们的指挥下时而升起一帆降下一帆,时而又升起那帆降下这帆的,这艘海舶倒也能在稍侧的顶头微风下慢慢前行。不过那弯弯曲曲成“之”字形前进的速度,在林强云的感觉中,慢得和自己在陆地上踱四方步时相差不大。

近百名水战护卫队员眼里射出好奇的目光,围在两舷和船头安放的五尊“子母炮”边议论纷纷。不时有人伸手向长达四尺余、黝黑的铁铸炮身,铁、木结合制成的炮架摸上一把。

“这就是局主造的‘轰天炮’,为何看起来像个大铁管,而且后面还切掉开了尺二长的口子呀?”

“笨蛋,听说这叫‘子母炮’,局主的徒弟吴炎管事做的。这次带这些‘子母炮’到海上来就是要试试它们的威力。”

“是啊,局主自己做的才叫‘轰天炮’,我听人说过‘轰天炮’可是厉害得不得了家伙,一炮轰出时,中炮处数丈方圆内的人畜无一能活命。”

“啊!去年在汀州守城时,我以为‘雷火箭’是最厉害的物事了,想不到还有比‘雷火箭’更厉害的利器呀。那局主为何不将‘轰天炮’造出来,却由得吴管事弄了个什么‘子母炮’来应景?”

“局主是个修真之人,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身上有太多的杀戮,以免渡劫时增添麻烦让自己难受,所以才让吴炎管事去造‘子母炮’的。不过,这‘子母炮’既然经局主认可了,想必威力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我们等着看吧。”

船入海后行了半个时辰左右,经过的海面上空荡荡的,目力所见仅有小渔船三两艘,左右和后面远处可见海岸墨绿色的影子,只是在前方才水天一色,中间有一线将天与水分割开成两半。

海舶前桅望斗上的人大叫:“看见小礁岛了,约有五六里远。”

林强云由沈念宗、陈归永由张本忠陪着立于船头,他用尽了目力,也看不到前方除了微微荡漾的海水外的任何东西。只有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能让今天第一次坐船到海上的人发出赞叹。

又过了两刻时辰,林强云方在张本忠的指点下,看到前方四五里的地方有个桌面大的黑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点渐来渐大。行近到一里左右时,大家才看清那是一个约有三十余丈方圆的小小礁岛,灰褐色的礁石上只有几只海鸟站立,见这海舶来到近前时立即就朝另一边飞走了。

林强云看距离差不多了,立即说道:“张大哥,叫他们停船,另外请把你选出使用‘子母炮’的人叫来,我要仔细教他们学会如何使用。”

一时间,船上响起张本忠的喝令声、急促的脚步声,除了二十名精选的护卫队员和陈归永、张本忠外,其他的人只能在远处观看。沈念宗对此毫无兴趣,自顾留在船头看他的海景。

“你们每个都要仔细听、注意看,我在这尊炮射完后,每个人都要按我示范的样子操作一遍。”林强云搬过一个重有十斤的子炮,指点着对周围的人们说:“子炮也等于是炮弹,装填时先在这个尾端分半大的小孔中插入火药引线,竖起来后将量筒内的火药倒入、舂紧,火药舂紧后再放进木塞,放进木塞前先检查木塞中间这个洞是否钻通了,没钻通的木塞不能用,因为它不能将火从这个洞中喷出而没法点燃炮弹的引线。注意,口边要刚好能放入炮弹,先检查弹头后部的引线是否完好,没有引线的绝不能装入。炮弹只能露出它的尖头部分……”

装好子炮后,林强云叫张本忠协助自己将子炮塞到母炮后部剖开的位置:“看清楚了,装这里时最为关键,对准位置装入子炮。一定要将子炮口对准备母炮的卡位,再用这楔铁打进子炮后部的方孔将其固定。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子母炮’的装填,接下来就是瞄准、点火。”

林强云对发射大炮什么都不懂,可以说一窍不通,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心里自嘲:“别人都说满瓶不响半瓶响。我这个瓶子呢,对可以说得上小半瓶都没有,恐怕瓶里的水连瓶底都盖不上,既轻又不响。但对于这些从来没见过炮的人来说,又算得上是个大宗师了,呵呵!”

叫炮手小队长用笔记录下插销卡位和炮口至底座的高度,边用炮管上的望山瞄准,把炮管调到约三十度的位置,一边讲解道:“我们这种‘子母炮’把炮管调到这个位置时,它的射程可能是最远的,具体是不是最远、它究竟能射到多远我也还不知道。这炮要多打几次后才能大约估算出来。你们接下去射炮的时候,都要叫队长来看过,用纸笔记下这炮座下的铁块卡位在何处,打出炮弹时射程有多远,有了经验以后就能准确地射中目标。现在,我要点火发炮了,全部人退到我们做好的防护板后,以防新制成的子炮炸开发生危险。”

看到所有人都躲藏好了,林强云拔起插在边上已经点燃的棒香,看清自己的退路后将棒香朝子炮的引线上点去。

薄绵纸搓制,分余粗、由多股绞成的引线冒起白烟,发出“嘶嘶”的燃烧声。林强云急跑十来步躲入三寸余厚木板制成的防护板后,过了四五息时间,只听得“轰”地一声大响,大如这艘五千斛的海舶也都震动了一下。

林强云探头朝“子母炮”的位置看去,哈,那尊炮只是稍为退后了二迟,还安然无恙地呆在原地不动。

再抬头往礁岛方向看时,哪里却是毫无动静。

林强云心中暗道:“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呢,难道炮弹没有打出去……”

“啊!”望斗上的人高声大叫:“快看,岛礁外半里处的水柱,天啊,这东西是什么,打出去的子窠比大军用的巨弩还远一倍。”

人们往前方看时,水柱已经落下,只有一两个人才看到一点点水花的闪光。

林强云向望斗上的人高声问道:“你看清楚了,岛礁那一面远出半里吗?”

“是不是正好半里我可不知道,按我估算,最少也在半里以上。”

林强云心里有了一点数,叫张本忠派一组人按自己刚才教的发炮操作再装填一次,要他们自己试着把炮口调整仰角,总结经验。

这一次可能是炮口升得太高的缘故,炮弹在礁岛的前面海上炸开,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条水柱冲起有丈许高。

林强云把事情丢给张本忠去看管,自己走到船的另一侧,心想:“装一次炮的火药需用去一斤半,算来得费一贯半钱。炮弹头更贵,包括铸造、加工,连红火药在内没有贯钱都下不来。我的妈呀,打一炮竟然要用去我十多贯。太贵,实在是太贵了!”

再想到过些时日就可以用这些炮来为凤儿、叔妈报仇,心情又好了起来,暗道:“好在我已经有了很多钱,眼下打它个数百上千炮也还不怕,就是再打个数千、万把炮也动不了我的筋骨。老天!打仗可真是花钱的事,一仗打下来怕是光炮弹头就要几千、几万、乃至十几万个,还有火药、长短铳、子弹、刀枪、粮食、衣被、工钱……哎哟!那得要多少钱来花呀。嘻嘻,有钱可真好,今后还是要想办法多赚钱。要是有一天没钱了,哼,我林强云只怕会活生生地被饿死。”

炮声隔一会就响一次,连响了二十多次后,船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

“打中了,终于打中礁岛喽!”

“啊!厉害,看把那儿的石头都炸得飞起半天高。”

“成功啦!噢……还是我们的张副都统领厉害,他只一下就把炮子打到礁岛上。”

林强云这时忽然想起,过去看到一部清朝海战的电影,里面有说过土炮打得太多,会因为炮管的温度太高,不但射不远,还会炸膛伤着自己人。急忙跑过去,探手在这一边的两尊炮管上摸了一下,它们已经很烫,若非缩手得快肯定会被烫起泡。

心里庆幸:“好在我林强云吉人天相,这时会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刚好来得及阻止惨剧的发生。”

他松了口气,向张本忠说:“张大哥,这两架炮让它稍歇些时候,待它们冷了以后再打。若是还要练习的话,让大家去把另一边的炮换过来好了,轮着打就不会出危险。”

待护卫队员们把炮推走后,林强云小声对张本忠说:“张大哥,以后你要悄悄吩咐他们的旗头,炮管和子炮一旦发热,手摸上去放不住的时候就一定不能再打了,再打就会炸膛,伤到的自己人。”

“咦,为什么不公开和大家说?”张本忠也是压底声音疑惑的问道:“这对我们的生意或是其他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陈归永:“我知道强云的意思。这也是我们的秘密,绝不可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以后万一被人得了我们的‘子母炮’去时,也好因为有这样的一个小秘密,可以让他们吃吃炸膛的苦头。这也是防止万一的意思,对吧?”

林强云道:“不仅如此,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要做得神秘些,让别人觉得我们的秘密很多,就会让别人的探子多费些心思,多些露出马脚的机会,也好让我们的人多些揪出敌人探子的机会。我们重要的秘密就会更安全,更不容易泄露出去。”

张本忠:“我会按公子吩咐的话去做的,照这样说起来,这个秘密只能让射炮的旗头一人知道,对其他的人也是要保密的喽。”

“正是。”林强云和陈归永异口同声地说道。

林强云接着说:“今后,我们的‘子母炮’肯定要增加,大哥要把这些护卫队全都训练成神炮手,最好让他们练到百发百中。那样才能发挥我们这些‘子母炮’的巨大威力。嘿嘿,要是我们有数百门这样的‘子母炮’齐射,我想,恐怕连一座山也能给他轰平,还怕什么蒙古铁骑?”

说话间,另一边的两尊炮被推过来了。

有了打中一次目标的经验,接下来射出的炮准了很多,十炮中倒有两三炮能打到礁岛上,还有几个炮弹飞到礁岛上空就炸开。令这些精选出来的炮手们大为振奋,情绪十分高昂。二十个炮手分成五组,此时已经对装填‘子母炮’稍为熟练,在他们的旗头指挥下,各有专职,迅快而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搬到船上的十余桶火药、一百三十个炮弹头很快就耗去了一半,炮手们完全忘了时间和疲劳,一心想把所有的火药和弹头都打出去,练好发炮术。

打出去的都是钱啊,就这样白白地丢到大海里,只能看到硝烟和水柱、只能听到“轰轰”的震响。每发一炮,林强云的心就颤动一下,他实在是心痛不己,可又不能阻止炮手们练习。

直到海舶上的火长来报告说时间不早,再不回去的话就要在海上飘浮一夜后,陈归永和张本忠方意犹未尽地下令停止试炮。

还别说,正是吴炎把二十个子炮全都加工好,使得这次试炮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这次不到半天的试炮经验也提醒了林强云,每尊“子母炮”最少要配上十个子炮方能保证发炮的速度。

即使如此,林强云还是坚持要到礁岛上,看看花去自己那么多钱的‘子母炮’射击的效果如何。

张本忠只好带了五个水性极好的护卫队员,和他一起坐小船登上这个礁岛。

这个小岛长约二十六七丈,宽仅十二三丈,此时岛上被炮弹击中的地方都有深浅不一的弹坑,看得十分清楚。林强云拣起一块四分余大的碎弹片,绕小岛走了圈后觉得十分满意。按刚才“子母炮”发射的情况看,最远的射程可达一里半左右,这些炮手们只要勤加练习射击的准头,再将他们的经验传授给其他人,组成一支炮兵的话,那将会是现今最有远程杀伤力的军队之一。他还真想不出,当今之世有什么能挡住数十门、上百门,以至于数百门“子母炮”的军队。应该是没有,就算是横扫欧亚大地的蒙古铁骑,也不能抵挡数十百门大炮的一击之威。

“喂,你给我说说,怎么一个有尾翼的长铁砣打出去,会爆炸、冒烟,还能把什么东西都炸到天上去呀?”林强云身边不远处一个护卫队员向他的同伴问。

这个问题林强云也不知如何来向别人解释,真要解释起来也太费功夫、太费劲了,他自认没有向人解释清楚这问题的学问和本事,只好独自笑了笑,不敢去和他们搭话。

“傻瓜呀傻瓜,”另一个护卫队员取笑发问的人:“我们局主已经修成地仙之体,有什么东西他做不出来的,漫说这种‘子母炮’了,就是再厉害的兵器,只要我们的局主愿意,他也可以造出来。按我想,这些‘子母炮’打出去的子窠,肯定是局主加了极高深的道法在里面,所以才会这么厉害。”

林强云听得脸上微红,不想再让他们说下去,高声叫道:“我们已经看完了,大家赶紧上船回去吧。”

回到家已是日暮,四儿、承宗上午看完“子母炮”后,因为要安排探子的事没能跟去海上。此时见到被人抬回来的山都,黝黑的脸颊深陷,身上发出阵阵酸臭味,都不由深感庆幸。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