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 / 2）

崇祯十七年七月二十六日申时三刻，南江县衙门内。

“禀报老爷，双地煞在泥灰巷纠集了一伙近两百人的暴民，打死了李、赵两捕头以及几十名捕快，正在张、王两捕头追杀下东奔……”

“大胆刁民！给我杀，给我狠狠地杀！”

片刻之后。

“禀报老爷，双地煞带着一大群刁民，直奔南门而去！”

“愚蠢暴民，关起城门，给我关门打狗！”

片刻之后。

“禀报老爷，南门已被突破，双地煞带着暴民逃离县城！

“一群饭桶，快追，给我追！”

“人手不够啊老爷，整个城南都出现了大量暴民和贼寇，四处抢劫，还大面积放火！”

钱太爷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奶奶个熊的，大家暂时退后，看本胖侠的石灰弹加烈焰燃雷Bo二连击！”

西门戎带上猪头式防毒面具（石灰为碱性，所以这次里面加的中和剂是醋），举起从李捕头那边翻出来的大木盾，迎着城头的箭雨，快步前进。

木盾上很快穴满了箭，持刀的官兵不干了，抄家伙准备围攻不知深浅的死胖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刚刚形成，等待他们是两声闷响。

石灰粉弥散开来，官兵们开始很卖力打滚挣扎。西门戎借着掩护，冲到城门前安放，这可是从汉中带过来的最大的一块烈焰燃雷，外加好几斤，威力够了，绝对够了！

王永春只见西门贤弟一手举着生火机，一手扛着木盾，屁股上还穴着两根官兵的箭，嘴里喊着什么“一拉响，赶快跑”，从那一大片石灰粉尘里窜出来。仅仅是转瞬之后，巨大的爆炸发生了。

很难用拟声词来形容这次爆炸，因为没来及用捂住耳朵的人，感受到的都是暂时失聪和长久的耳鸣。如此强劲的破坏力，连南江城墙本身都在颤抖。那十来个被石灰弹迷眼闪躲不及的官兵，全部被气浪击倒，其中最近的两个倒霉蛋，如同没有生命的皮口袋般被掀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薛卓和皮和跟随孙可望数年，自以为见多识广，这次确实是被吓到了，天啊，这般的威力，难怪汉中疯狗贺珍会死，而从另一方面说，此人对大西王张献忠的霸业……用途太大了！

西门戎拔掉屁股上的箭，借着痛劲儿扯着嗓子喊：“奶奶个熊的，还愣着干啥，快跑啊！”

烟幕未散，众人就冲了过去，近距离观察，那可怜的城门已经不是一两个大洞的问题了，说起来如果没有城楼这个“框子”，没几个人会认为那些破碎的残片曾经是门。

“泥灰巷起义军”出城后沿着江水向南跑出去老远，终于体力到了极限，在一片小树林安顿下来。

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好容易喘匀了气，上下打量着西门戎，感叹道：“这位胖大后生，真是地煞下凡，威力非同寻常，非同寻常啊！”

皮和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份：“这位老伯，其实我和薛老弟才是真正的双地煞，我们是大西王张献忠派来救南江百姓于水火的……”

薛卓则介绍道：“这位胖大后生复姓西门，单字名戎，最善格斗和火器，和那位箭术了得的姑娘石燕一样，都是打抱不平触怒了官府，才被扣上罪名通缉……”

后半截的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石燕肯定要乐开花，但是……一想到张献忠是流寇，也就是和袭击石家村的独眼龙匪帮本质一样的东西，她就来气。可……可如果现在就翻脸的话，貌似十分危险。恼火却无处发泄的女猎手正在郁闷，背后一语不发的妮子却敲敲她的后脑勺，然后小手指了县城的方向。

“哎呀妈呀，那边有人！”

薛卓和皮和一想不好，这些天渗透加煽动好不容易拉扯起这么一只队伍，要是现在官兵追来被围剿全灭可真亏老本了。那边确实来了人，有百十号人，不过……总没有穿的这么破的官兵吧。

“你们果然在这里！总算找到了！”来者为首的是一个衣衫褴褛却很强壮的男人。原来泥灰巷被袭的消息传来，那些在外务工的青壮很快赶了回来，可他们面对的却是满地的死尸，还有燃烧的房舍，仇恨让他们集结在一起，满城放火报复官府。这些男人虽然武器简陋，却各个身负家仇凶悍不畏死，加之此时的南江县城已乱作一团，各路混混都利用这个机会大捞一把，不要说那些成了型的黑帮团伙，连几个刚出道蟊贼喊着张献忠名号就敢洗劫商铺。死剩的两大“名捕”和官兵们虽然拼死作战，却渐渐手忙脚乱支撑不住，钱太爷和屠大官人更是吓破了胆，急令手下回撤，集中防御衙门和富人宅院。泥灰巷的青壮缴获了大量的兵刃，甚至趁乱袭击了一个官仓。城门被突破以后，他们也跟着出来，并且一路追寻到这里。

皮和看到队伍扩充，而且都是青壮年战斗力，笑的合不拢嘴，薛卓则带着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一起唱：“吃他娘，喝他娘，开了城门迎西王，西王来了不纳粮……”

越来越多的人一起跟着唱，其中不少还说：“大西王就算现在还没来，我们只要跟着他的手下走，也一样吃他娘喝他娘，不怕官府只管抢粮！”

薛卓的统治欲现在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从“孩子王”晋升为一方义军的魁首，这简直就是梦幻般的速度，现在有了这么些和官府彻底闹翻只能跟着我们混的忠实炮灰，又有了西门戎、石燕、王永春三大精英，过去的屈辱都算不了什么，因为他分明看见黄虎张献忠的器重以及大量的赏赐铺面而来！真是太好了，太棒了……

王永春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情复杂，面容惆怅。现在距离化装进南江县城还不到一天的工夫，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在这个距离上，依然可以看到飘散出的烟气，大火仍在燃烧，南江仍在哭泣，虽然他们成功地办完了事情，虽然他们成功地从南江县城逃脱出来，但毫无疑问，整个事件最大的得益者，是流寇之王张献忠……

吾的贤妻啊，吾的拜把兄弟，看看汝等做了什么，汝等是否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