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粉麝余香衔语燕 佩环新鬼泣啼乌（1 / 2）
韦小宝在马车中合眼睡了一觉。傍晚时分，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自后疾驰而来，奔</p>
到近处，听得一个男人大声喝道：“赶车的，车里坐的可是个小孩？”韦小宝认得是刘一舟</p>
的声音，不等车夫回答，便从车中探头出来，笑道：“刘大哥，你是找我吗？”只见刘一舟</p>
满头大汗，脸上都是尘土。他一见韦小宝，叫道：“好，我终于赶到你啦！”纵马绕到车</p>
前，喝道：“滚下来！”</p>
韦小宝见他神色不善，吃了一惊，问道：“刘大哥，我什么事得罪了你，惹你生气？”</p>
刘一舟手中马鞭挥出，向大车前的骡子头上用力抽去。骡子吃痛大叫，人立起来，大来</p>
后仰，车夫险些摔将下来。那车夫喝道：“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么？干么发横？”刘一舟喝</p>
道：“老子就是要发横！”马鞭再挥，卷住了那车夫的鞭子，一拉之下，将他摔在地上，跟</p>
著挥鞭抽击，抽一鞭，骂一声：“老子就是要发横！老子就是要发横！”那车夫挣扎著爬不</p>
起来，不住口爷爷***乱叫乱骂。刘一舟的鞭子越打越重，一鞭子下去，鲜血就溅了开</p>
来。</p>
韦小宝惊得呆了，心想：“这车夫跟他无冤无仇，他这般狠打，自是冲著我来了。老子</p>
不是他对手，待他打完车夫，多半也会这样打我，那可大事不妙。”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在</p>
骡子屁股上。</p>
骡子吃痛受惊，发足狂奔，拉著大车沿著大路急奔。刘一舟舍了车夫，拍马赶来，叫</p>
道：“好小子，有种的就别走！”韦小宝从车中探头出来，叫道：“好小子，有种的就别</p>
追！”刘一舟出力鞭马，急驰赶来。骡子奔得虽然甚快，毕竟拖了一辆车，奔得一阵，刘一</p>
舟越追越近。韦小宝想将匕首向刘一舟掷去，但想多半掷不中，反而失了防身的利器。他胡</p>
乱吆喝，急催骡子快奔。突然间耳边劲风过去，右脸上势辣辣的一痛，已给打了一鞭。他急</p>
忙缩头入车，从车帐缝里见到刘一舟的马头已挨到车旁，只消再奔得几步，刘一舟便能跃上</p>
车来，情急智生，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用力掷出，正中那马左眼。那马左眼鲜血迸</p>
流，眼珠碎裂，登时瞎了，斜刺里向山坡上奔去。刘一舟急忙勒□，那马痛得厉害，几个虎</p>
跳，将刘一舟颠下马背。他一个打滚，随即站起，那马已穿入林中，嘶叫连声，奔得远了。</p>
</p>
韦小宝哈哈大笑，叫道：“刘大哥，你不会骑马，我劝你去捉只乌龟来骑骑罢！”刘一舟大</p>
怒，提气急奔，向大车追来。韦小宝吓了一跳，急催骡子快奔，回头瞧刘一舟时，见他虽与</p>
大车相距已有二三十丈，但迈开大步，不停的追来，要抛脱他倒也不易，当下匕首探出，在</p>
骡子臀上又是轻轻一戳。岂知这次却不灵了，骡子跳了几下，忽然转过头来，向刘一舟奔</p>
去。韦小大叫：“不对，不对！你这畜生吃里扒外，要老子的好看！”用力拉□但骡子发了</p>
性，却哪里拉得住？韦小见情势不妙，忙从车中跃出，奔入道旁林中。刘一舟一个箭步窜</p>
上，左手前探，已抓住他后领。韦小宝右手匕首向后刺出。刘一舟右手顺著他手臂向下一</p>
勒，一招“行云流水”，已抓住了他手腕，随即拗转他手臂，匕首剑头对住他□喉，喝道：</p>
“小贼，你还敢倔强？”左手啪啪两下，打了他两个耳光。韦小宝手腕奇痛，喉头凉飕飕</p>
的，知道自己这柄匕首削铁如泥，割喉咙如切豆腐，忙嬉皮笑脸的道：“刘大哥，有话好</p>
说，大家是自己人，为什么动粗？”</p>
刘一舟一口唾味吐在他脸上，说道：“呸，谁认你是自己人？你……你……你这小贼，</p>
竟敢在皇宫里花言巧语，骗我方师妹，又……又跟她睡在一床，这……这……我……我……</p>
非杀了你不可……”额头青筋凸起，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左手握拳，对准了韦小宝面门。韦</p>
小宝这才明白，他如此发火，原来是为了方怡，只不知他怎生得知？眼前局面千钧一发，他</p>
火气稍大，手上多使半分劲，自己□喉眄便多个窟窿，笑道：“方姑娘是你心上人，我如何</p>
敢对她无礼？方姑娘心中，就只有你一个。她从早到晚，只是想你。”刘一舟火气立降，问</p>
道：“你怎么知道？”将匕首缩后数寸。韦小宝道：“只因她求我救你，我才送你出宫，她</p>
一得知你脱险，可不知道有多喜欢。”刘一舟忽又发怒，咬牙说道：“你这小狗蛋，老子可</p>
不领你的情！你救我也好，不救我也好，为什么骗得我方师妹答应嫁……嫁你做老婆？”匕</p>
首前挺数寸。</p>
韦小宝道：“咦！哪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方姑娘这般羞花闭月的美儿，只有嫁我这</p>
等又英俊，又了得的英雄，这才相配哪！”</p>
刘一舟火气又降了三分，将匕首又缩后了数寸，说道：“你还想赖？方师妹答应嫁你做</p>
老婆，是不是？”韦小宝哈哈大笑。刘一舟道：“有什么好笑？”韦小宝笑道：“刘大哥，</p>
我问你，做太监的人能不能娶老婆？”刘一舟凭著一股怒气，急赶而来，一直没去想韦小宝</p>
是个太监，而太监决不能娶妻，这一下经韦小宝一言提醒，登时心花怒放，忍不住也笑了出</p>
来，却不放开他手腕，问道：“那你为什么骗我方师妹，要她嫁你做老婆？”</p>
韦小宝道：“这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刘一舟道：“我亲耳听到方师妹跟小郡主说</p>
的，难道有假？”韦小宝道：“是她们二人自已说呢，还是跟你说？”刘一舟微一迟疑，</p>
道：“是她们二人说的。”</p>
原来徐天川同方怡沐剑屏二人前赴石家庄，行出不远，便和吴立身，敖彪，刘一舟三人</p>
相遇。吴立身等三人在清宫中身受酷刑，虽未伤到筋骨，但全身给打得皮破肉绽，坐了大</p>
车，也要到石家庄去养伤，道上相逢，自有一番欢喜。</p>
但方怡对待刘一舟的神情却和往日大不相同，除了见面时叫一声“刘师哥”，此后便十</p>
分冷淡，对他再也不瞅不睬。刘一舟几次三番要拉她到一旁，说几句知心话儿，方怡总是陪</p>
著沐剑屏不肯离开。刘一舟又急又恼，逼得紧了。方怡道：“刘师哥，从今以后，咱二人只</p>
是师兄妹的情份，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提，也不用想。”刘一舟一惊，问道：“那……那</p>
甚么？”方怡冷冷的道：“不为什么。”刘一舟拉住她手，急道：“师妹，你……”方怡用</p>
力一甩，挣脱了他手，喝道：“请尊重些！”</p>
刘一舟讨了个老大没趣，这一晚在客店之中，翻来覆去的难以安枕，心情激□，悄悄爬</p>
起，来到方怡和沐剑屏所住的房的窗下，果然听得二人在低声说话：</p>
沐剑屏道：“你这样对待刘师哥，岂不令他好生伤心？”方怡道：“那有什么法子？他</p>
早些伤心，早些忘了我，就早些不伤心了。”沐剑屏道：“你真的决意嫁……嫁给韦小宝这</p>
小孩子？他这么小，你能做他老婆？”方怡道：“你自己想嫁给我小猴儿，因此劝我对师哥</p>
好，是不是？”沐剑屏急道：“不，不是的！那么你快去嫁给韦大哥好了。”_方怡叹了口</p>
气，道：“我发过誓，赌过咒的，难道你忘记了？那天我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桂</p>
公公如能救刘一舟平安脱险，小女子方怡便嫁了公公为妻，一生对丈夫贞忠不贰，若有二</p>
心，教我万劫不得超生。』我又说过：『小郡主便是见证。』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p>
记。”</p>
沐剑屏道：“这话当然说过的，不过我看那……看他只是闹著玩，并不当真。”方怡</p>
道：“他当真也好，当假也好。可是咱们做女子的，既然亲口将终身许了给他，那便决无反</p>
悔，自须从一而终，何况……何况……”沐剑屏道：“何况什么？？”方怡道：“我仔细想</p>
过了，就算说过的话可以抵赖，可是他……他曾跟我们二人同床而卧，同被而眠……”沐剑</p>
屏咭的一声笑，说道：“韦大哥当真顽皮得紧，他还说《英烈传》上有这样一回 书的，叫甚</p>
么你哪，还香了你的脸呢！”方怡叹了口气，不再说话。</p>
刘一舟在窗外只听得五内如焚，天旋地转，立足不定。</p>
只听得方怡又道：“其实，他年纪虽小，说话油腔滑调，待咱们二人倒也当真不错。这</p>
次分手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会。”沐剑屏又是咭的一声笑，低声道：“师姊，你在想</p>
念他啦！”方怡道：“想他便想他，又怎么了？”沐剑屏道：“是啊，我也想著他。我几次</p>
邀他，要他跟咱们同去石家庄，他总是说身有要事。师姊，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方</p>
怡道：“在饭馆中打尖之时，我曾听得他跟车夫闲谈，问起到山西的路程。看来他是要去山</p>
西。”沐剑屏道：“他年纪这样小，一个人去山西，路上要遇到歹人，可怎么办？”方怡叹</p>
了口气，道：“我本想跟徐老爷子说，不用护送我们，还是护送他的好，可是徐老爷子一定</p>
不会肯的。”沐剑屏道：“师姊。我……我想……”方怡道：“什么？”沐剑屏叹了口气，</p>
道：“没什么。”方怡道：“可惜咱们二人身上都是有伤，否则的话，便陪他一起去山西。</p>
现下跟吴师叔，刘师哥他们遇上，咱们便不能去找他了。”</p>
刘一舟听到这里，头脑中一阵晕眩，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窗格。</p>
方怡和沐剑屏齐声惊问：“什么？”</p>
刘一舟妒火中烧，便如发了狂一般，只想：“我去杀了这小子，我去杀了这小子！”抢</p>
到前院，牵了一匹马，打开客店大门，上疾奔。他想韦小宝既去山西，便向西行。奔到天</p>
明，问明了去山西的路程，沿大道追将下来，每见到有单行的大车，便问：“车里坐的可是</p>
个小孩？”</p>
韦小宝听刘一舟说，此中情由是听得小郡主跟方怡说话而知，料想必是偷听得来，所知</p>
有限，笑道：“刘大哥，你可上了你师妹的大当啦。”刘一舟道：“上了什么当？”韦小宝</p>
道：“方姑娘跟我说，她要好好的气你一气，因为她尽心竭力的救你，可是你半点也不将她</p>
放在心上。”刘一舟急道：“哪……哪有此事？我怎不将她放在心上？”</p>
韦小宝道：“你送过她一根银钗，是吗？银钗头上有朵梅花的。”刘一舟道：“是，是</p>
啊！你怎么知道？”韦小宝道：“她在宫中混战之时，将银钗掉了，急得什么似的，说道这</p>
是他心上人给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掉了，就是拚了命不要，也要去找回来。”刘一舟一</p>
呆，沉吟道：“她……她待我这么好？”韦小宝道：“当然啦，那难道还有假的？”刘一舟</p>
问：“后来怎样？”</p>
韦小宝道：“你这样扭住我，我痛得要命，怎能说话？”</p>
刘一舟道：“好罢！”他听得方怡对待自己如此情深，怒火已消了大半，又想反正这孩</p>
子逃不掉自己掌心，松开了手，问道：“后来怎样？”</p>
韦小宝给他握得一条胳膊又痛又麻，慢慢将匕首插入靴筒，见手腕上红红的肿起了一圈</p>
手指印，说道：“沐王府的人就爱抓人手腕，你这样，白寒枫也这样。沐家拳中这一招『龟</p>
抓手』，倒也了得。”他将“龟抓手”的“龟”这说得甚是含糊，刘一舟没听明白，也不加</p>
理会，又问：“方师妹失了我给她的那根银钗，后来怎样？”</p>
韦小宝道：“我给你的乌龟爪子抓得气也喘不过来，须得歇一歇再能说话。总而言之，</p>
你娶不娶得到方姑娘做老婆，这可有老大干系。”</p>
这次刘一舟听明白了“乌龟爪子”四字。但他恼怒的，只是韦小宝骗得方怡答应嫁他，</p>
至于口头上给他占些便宜，却也并不在乎，又听得他说：“你娶不娶得到方姑娘做老婆，这</p>
可有老大干系”，自是十分关心，问道：“你快说，别拖拖拉拉的了。”韦小宝道：“总得</p>
坐了下来，慢慢歇一会，才有力气说话。”刘一舟无法，只得跟著他来到树林边的一株大树</p>
下，见他在树根上坐了，当即并肩坐在他身畔。</p>
韦小宝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刘一舟当即担心，忙问：“可惜甚么？”韦小</p>
宝道：“可惜你师妹不在这里，否则她如能和你并肩而坐在这里，跟你谈情说爱，打情骂</p>
俏，她心中才真的喜欢了。”刘一舟大乐，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怎么知道？”</p>
韦小宝道：“我听她亲口说过的。那天她掉了银钗，冒著性命危险，冲过了清宫侍卫把</p>
守的三道关口，虽然身受重伤，还是杀了三名清宫侍卫，将这根银钗找了回来。我说：『方</p>
姑娘啊，你忒也笨了，一根银钗，值得几钱？我送一千两银子给，这种钗子，咱们一口气去</p>
打造它三四千只。你每天头上插十只，天天不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插的还都是新钗</p>
子。』方姑娘说：『你这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是我那亲亲刘师哥送给我的，你送我一千只</p>
一万只，就算是黄金钗儿，珍珠钗儿，又哪及得上我亲亲刘师哥给我的一只银钗，铜钗，铁</p>
钗？』刘大哥，你说这方姑娘可不是挺胡涂么？”</p>
刘一舟听了这番话，只笑得口也合不拢来，问道：“怎么……怎么她半夜里小郡主说</p>
话，说的又是另一套？”</p>
韦小宝道：“你半夜三更的，在她们房外偷听说话，是不是？”刘一舟脸上微一红，</p>
道：“也不是偷听，我夜里起身小便，刚好听见。”韦小宝道：“刘大哥，这可是你的不是</p>
了。你什么地方不好小便，怎地到方姑娘窗下去小便，那可不臭气冲天，熏坏了两位羞花闭</p>
月的姑娘？”刘一舟道：“是，是！后来我方师妹怎么说？”</p>
韦小宝道：“我肚子饿得很，没力气说话，你快去买些东西给我吃。我吃得饱饱的，你</p>
方师妹那些教人听了肉麻之极的话，我才说得出口。”他只盼把刘一舟骗出市镇之上，就可</p>
在人丛中溜走脱身。</p>
刘一舟道：“什么教人听了肉麻之极？方师妹正经得很，从来不说肉麻的话。”韦小宝</p>
道：“好罢，她正经得很，从来不说肉麻的话。她说：『我那亲亲刘师哥！』又说：『我那</p>
个又体贴，又漂亮的刘师哥』，***，你听了不肉麻，我可越听越是难为情。哼，也不害</p>
臊，说这种话。”刘一舟心花怒放，却道：“不会罢？方师妹怎会说这种话？”韦小宝道：</p>
“好，好！算是我错了。刘大哥，我要去找东西吃，失陪了。”</p>
刘一舟正听得心□难搔，如何肯让他走，忙在他肩头轻轻一按，道：“韦兄弟，你别忙</p>
走！我这里带得有几件作干粮的薄饼，你先吃了，说完话后，到前面镇上，我再好好请你喝</p>
酒吃面，还得跟你赔不是。”说著打开背上包裹，取了几张薄饼出来。</p>
韦小宝接了一攻薄饼，撕了一片，在口中嚼了几下，说道：“这饼咸不咸，酸不酸的，</p>
算什么玩意儿？你倒吃给我看看。”将那缺了一秀的薄饼给他。</p>
刘一舟道：“这饼硬了，味道自然不大好，咱们对付著充充饥再说。”说道将饼撕下一</p>
片来吃了。</p>
韦小宝道：“这几张饼不知怎样？”将几张薄饼翻来翻去的挑选，翻了几翻，说道：</p>
“***尿急，小便了再来吃。”走到一棵大树边，转过身子，拉开裤子撒尿。</p>
刘一舟目不转睛的瞧著他，怕他突然发足逃走。</p>
韦小宝小便后，回过来坐在刘一舟身畔，又将几张薄饼翻来翻去，终于挑了一张，撕开</p>
来吃。刘一舟追赶了大半天，肚子早已饿了，拿了一张薄饼也吃，一面吃，一面说道：“难</p>
道方师妹跟小郡主这么说，是故意怄我来著？”</p>
韦小宝道：“我又不是你方师妹肚子时原蛔虫，怎么知道她的心思？你是她的亲亲好师</p>
哥，怎么你不知道，反而问我？”刘一舟道：“好啦！刚才是我鲁莽，得罪了你，你可别卖</p>
关子啦！”韦小宝既这么说，我跟你说真心话罢。你方师妹十分美貌，我倘若不是太监，原</p>
想娶她做老婆的。不算就算不娶她，只怕也轮不到你。”刘一舟急问：“为什么？为什</p>
么？”韦小宝道：“不用性急，再吃一张薄饼，我慢跟你说。”</p>
刘一舟道：“***，你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吊人胃口……”说到这里，忽然身子晃了</p>
一晃。韦小宝道：“怎么？不舒服么？这饼子只怕不大干净。”刘一舟道：“什么？”站起</p>
身来，摇摇摆摆的转了个圈子，突然摔倒在地。</p>
韦小宝哈哈大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咦！你的薄饼里，怎么会有蒙*汗*药？</p>
这可真是奇怪之极了。”刘一舟唔了一声，已是人事不知。</p>
韦小宝又踢了两脚，见他全然不动，于是解下他腰带裤带，将他双足牢牢绑住，又把他</p>
双手反绑了。见大对旁有块石头，用翻开，露出一洞，下面是一堆乱石，将乱石一块块搬</p>
出，挖了个四尺来深的山洞，笑道：“老子今日活埋了你。”将他拖到洞中，竖直站著，将</p>
石块泥土扒入洞中，用劲踏实，泥土直埋到他上臂，只露出了头和肩膀。</p>
韦小宝甚是得意，走到溪水旁，解下长袍浸湿了，回到刘一舟身前，扭绞长袍，将溪水</p>
淋在他头上。</p>
刘一舟给冷水一激，慢慢醒转，一时不明所以，欲待挣扎，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见韦</p>
小宝抱膝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瞧著自已，过了一阵，才明白著了他道儿，又挣了几下，直是</p>
纹风不动，说道：“好兄弟，别开玩笑啦！”</p>
韦小宝骂道：“直娘贼，老子有多少大事在身，跟你这臭贼开玩笑！”重重一脚踢去，</p>
踢得他右颊登时鲜血淋漓，又骂道：“方姑娘是我老婆，凭你也配想她？你这臭贼扭得老子</p>
好痛，又打我耳光，又用鞭子抽我，老子先割下你耳朵，再割你鼻子，一刀刀的炮制你。”</p>
说罢拔出匕首，俯下身子，用刃锋在他脸上撇了两撇。</p>
刘一舟吓得魂飞天外，叫道：“好兄……韦……韦兄弟，韦香主，请你瞧著沐王府的情</p>
份，高……高抬贵手。”韦小宝道：“我从皇宫里将你救出来，你却恩将仇报，居然想杀</p>
我，哼哼，凭你这点道行，也想来太岁头上动土？你叫我瞧著沐王府的情份，刚才你拿住我</p>
时，怎地又不瞧著天地会的情份了？”刘一舟道：“确实是我不是，是在下错了！请……</p>
请……请你原谅。”</p>
韦小宝道：“我要在你头上割你妈的三百六十刀，方消我心头之恨！”提起他辫子，一</p>
刀割去。那匕首锋利无比，嗤的一声便将辫子切断，再在他头顶来回推动，片刻之间，头发</p>
纷落，已剃成个秃头。韦小宝骂道：“死贼秃，老子一见和尚便生气，非杀不可！”</p>
刘一舟陪笑道：“韦香主，在下不是和尚。”韦小宝骂道：“你***不是和尚，干么</p>
剃光了头，前来蒙骗老爷？”刘一舟心道：“明明是你剃光了我头发，怎能怪我？”但性命</p>
在他掌握之中，不敢跟他争论，只得陪笑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不是，韦香主大人大</p>
量，别放在心上。”</p>
韦小宝道：“好，那么我问你，方怡姑娘是谁的老婆？”</p>
刘一舟道：“这个……这个……＂</p>
韦小宝大声道：＂什么这个那个？快说！＂提起匕首，在他脸上挥来挥去．刘一舟心想</p>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鬼是个太监，让他占些口头便宜便了，否则他真的一剑挥来，自己少</p>
了个鼻子或是耳朵，那可糟糕之极，忙道：“她……她自然是韦香主……是韦香主你的夫</p>
人。”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她，她是谁？你说得明白些。老子可听不得和尚们含含糊</p>
糊的说话。”刘一舟道：“方怡方师妹，是你韦香主的夫人。”</p>
韦小宝道：“咱们可得把话说明白了。你是不是我的朋友？”</p>
刘一舟听他口气松动，心中大喜，忙道：“小人本来不敢高攀。韦香主倘若肯将在下当</p>
作朋友，在下……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韦小宝道：“我把你当作朋友。江湖上朋友讲义</p>
气，是不是？”刘一舟忙道：“是，是。好朋友该当讲义气。”韦小宝道：“朋友妻，不可</p>
戏。以后你如再向我老婆贼头贼脑，不三不四，那算什么？你发下一个誓来！”刘一舟暗暗</p>
叫苦，心想又上了他的当。韦小宝道：“你不说也不打紧，我早知你鬼鬼祟祟，不怀好意，</p>
一心想去调戏勾搭我的老婆。”刘一舟见他又舞动匕首，眼前白光闪闪，忙道：“没有，没</p>
有。对韦香主的夫人，在下决计不敢心存歹意。”韦小宝道：“以后你如向方姑娘多瞧一</p>
眼，多说一句话，那便怎样？”刘一膛道：“那……那便天诛地灭。”韦小宝道：“那你便</p>
是乌龟王八蛋！”刘一舟苦著脸道：“对，对！”韦小宝道：“甚么对？对你甚么个屁？”</p>
将匕首尖直指上他右眼皮。刘一舟道：“以后我如再向方师妹多瞧一眼，多说一句话，</p>
我……我便是乌龟王八蛋！”</p>
韦小宝哈哈一笑，道：“既是这样，便饶了你。先在你头上淋一泡尿，这才放你。”说</p>
道将匕首插入靴筒，双手去解裤带。</p>
突然之间，树林中一个女子声音喝道：“你……你怎可欺人太甚？”</p>
韦小宝听得是方怡的声音，又惊又喜，转过头去，只见林中走出三个人来，当先一人正</p>
是方怡，其后是沐剑屏和徐天川。隔了一会，又走出两人，却是吴立身和敖彪。</p>
他五人躲在林中已久，早将韦刘二人的对答听得清清楚，眼见韦小宝要在刘一舟头顶撒</p>
尿，结下永不可解的深怨，方怡忍不住出声喝止。</p>
韦小宝笑道：“原来你们早在这里了，瞧在吴老爷面眄，这泡尿免了罢。</p>
徐天川急忙过去，双手扒开刘一舟身畔的石块泥土，将他抱起，解开绑在他手脚上的腰</p>
带。刘一舟羞愧难当，低下头，不敢和众人目光相接。</p>
吴立身铁青了脸，说道：“刘贤侄，咱们的性命是韦香主救的，怎地你恩将仇报，以大</p>
欺小，对他又打又骂，又扭他手臂？你师父知道了，会怎么说？”一面说，一面摇头，语气</p>
甚是不悦，又道：“咱们江湖上混，最讲究的便是『义气』两字，怎么可以争风吃醋，对好</p>
朋友动武？忘恩负义，那是连猪狗也不如！”说著呸的一声，在地下吐了口唾沫。他越说越</p>
气，又道：“昨晚你半夜里这么火爆霹雳的冲了出来，大伙儿就知道不对，一路上寻来，你</p>
将韦香主打得脸颊红肿，又扭住他手臂，用剑尖指著他□喉，倘若一个失手，竟然伤了他性</p>
命，那怎么办？”</p>
刘一舟气愤愤的道：“一命抵一命，我还赔他一条性命使是。”</p>
吴立身怒道：“嘿，你倒说得轻松自在，你是什么英雄好汉了？凭你一条命，抵得过人</p>
家天地会十大香主之一的韦香主？再说，你这条命是哪来的？还不是韦香主救的？你不感恩</p>
图报，人家已经要瞧你不起，居然胆敢向韦香主动手？”</p>
刘一舟给韦小宝逼得发誓赌咒，当时命悬人手，不得不然，此刻身得自由，想到这些言</p>
语都已给方怡听了去，实是羞愤难当，吴立身虽是师叔，但听他唠唠叨叨的教训个不休，不</p>
由得老羞成怒，把心一横，恶狠狠的道：“吴师叔，事情是做下来了，人家姓韦的可没伤到</p>
一根寒毛。你老人家瞧著要怎么办，就怎么办罢！”</p>
吴立身跳了起来，指著他脸，叫道：“刘一舟，你对师付也这般没上没下。你要跟我动</p>
手，是不是？”刘一舟道：“我又不是你的对手。”吴立身更加恼怒，厉声道：“倘若你武</p>
功胜得过我，那就要动手了，是不是？你在清宫贪生怕死，一听到杀头，忙不迭的大声求</p>
饶，赶著自报姓名。我顾著柳师哥的脸面，这件事才绝口不提。哼，哼！你不是我弟子，算</p>
你运气。”那显然是说，你如是我弟子，早就一刀杀了。</p>
刘一舟听他揭破自己在清宫中胆怯求饶的丑态，低下了头，脸色苍白，默不作声。</p>
韦小宝见自己占足了上风，笑道：“好啦，好啦，吴老爷子，刘大哥跟我闹著玩的，当</p>
不得真。我向你讨个情，别跟柳老爷子说。”</p>
吴立身道：“韦香主这么吩咐，自当照办。”转头向刘一舟道：“你瞧，人家韦香主毕</p>
竟是做大事的，度量何等宽大？”</p>
韦小宝向方怡和沐剑屏笑道：“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啦？”方怡道：“你过来，我有句</p>
话跟你说。”韦小形容词笑嘻嘻的走近。刘一舟见方怡当著众人之前对韦小宝如此亲热，手</p>
按刀柄，忍不住要拔刀上前拚命。忽听得啦的一声响，韦小宝已吃了记**辣的耳光。</p>
韦小宝吃了一惊，跳开数步，手按面颊，怒道：“你……你干么打人？”</p>
方怡柳眉竖起，涨红了脸，怒道：“你拿我当什么人？你跟刘师哥说什么了？背著人</p>
家，拿我这么糟蹋轻贱？”韦小宝道：“我可没说什么不……不好的话。”方怡道：“还说</p>
没有呢，我一句句都听见了。你……你……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又气又急，流下泪来。</p>
徐天川心想这是小儿女们胡闹，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别又伤了天地会和沐王府的和气，</p>
当下哈哈大笑，说道：“韦香主和刘师兄都吃了点小亏，就算是扯了个直。徐老头可饿得狠</p>
了，咱们快找饭店，吃喝个痛快。”</p>
突然间一阵东北风吹过，半空中飘下一阵黄豆般的雨点来。徐天川抬头看天，道：“十</p>
月天时，平白无端的下这阵头雨，可真作怪。”眼见一团团乌云角涌将过来，又道：“这雨</p>
只怕不小，咱们得找个地方躲雨。”</p>
七人沿著大道，向西行去。方怡，沐剑屏伤势未愈，行走不快。那雨越下越大，偏生一</p>
路上连一间家舍，一座凉亭也无，过不多时，七人都已全身湿透。韦小宝笑道：“大伙儿慢</p>
慢走罢，走得快是落汤鸡，走得慢也是落鸭，反正都差不多。”</p>
七人又行了一会，听得水声，来到一条河边，见溯河而上半里处有座小屋。七人大喜，</p>
加愉了脚步，行到近处，见那小屋是座东歪西倒的破庙，但总是个避雨处，虽然破败，却也</p>
聊胜于无。庙门早已烂了，到得庙中，触鼻尽是霉气。</p>
方怡行了这一会，胸口伤处早已十分疼痛，不由得眉头紧蹙，咬住了牙关。徐天川抓了</p>
些破桌破椅，生起火来，让各人烤干衣衫。但见天上黑云走聚越浓，雨下得越发大了。徐天</p>
川从包裹中取出干粮面饼，分给众人。</p>
刘一舟将辫根塞在帽子之中，勉强拖著一条辫子。韦小宝笑吟吟的对他左瞧右瞧。</p>
沐剑屏笑道：“刚才你在刘师哥的薄饼之中，做了什么手脚？”韦小宝瞪眼道：“没有</p>
啊，我会做什么手脚？”沐剑屏道：“哼，还不认呢？怎地刘师哥又会中蒙*汗*药晕倒？”韦</p>
小宝道：“他中了蒙*汗*药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我瞧不会罢，他这不是好端端的坐</p>
著烤火？”沐剑屏呸了一声，佯嗔道：“就会假痴假呆，不跟你说了。”</p>
方怡在一旁坐著，也是满心疑惑。先前刘一舟抓住韦小宝等情状，他们只远远望见，看</p>
不真切，后来刘韦二人并排坐在树下说话，他们已蹑手蹑脚的走近，躲在树林里，眼见一张</p>
张薄饼都是刘一舟从包裹里取出，他又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著韦小宝，防他逃走，怎么一转眼</p>
间，就会昏迷晕倒？</p>
韦小宝笑道：“说不定是刘师兄有羊吊病，突然发作，人事不知。”</p>
刘一舟大怒，霍地站起，指著他喝道：“你……你这小……”</p>
方怡瞪了韦小宝一眼，道：“你过来。”韦小宝道：“你又要打人，我才不过来呢。”</p>
方怡道：“你不可再说损刘师哥的话，小孩子家，也不修些口德。”韦小宝伸了伸靠舌头，</p>
便不说话了。刘一舟见方怡两次帮著自己，心下甚是受用，寻思：“这小鬼又阴又坏，方师</p>
妹毕竟还是对我好。”</p>
天然渐渐黑了下来。七人围著一团火坐地，破庙中到处漏水，极少干地。突然韦小宝头</p>
顶漏水，水点一滴滴落向他肩头。他向左让了让，但左边也在漏水。方怡道：“你过来，这</p>
边不漏水。”顿了顿，又道：“不用怕，我不打你。”韦小宝一笑，坐到她身侧。</p>
方怡凑嘴到沐剑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沐剑屏咭的一笑，点点头，凑嘴到韦小宝耳</p>
边，低声道：“方师姊说，她跟你是自己人，这才打你管你，叫你别得罪了刘师哥，问你懂</p>
不懂她的意思？”韦小宝在她耳边低声道：“甚么自己人？我可不懂。”沐剑屏将话传了过</p>
去。方怡白了他一眼，向沐剑屏道：“我发过的誓，赌过的咒，永远作数，叫他放心。”沐</p>
剑屏又将话传过。</p>
韦小宝在沐剑屏耳边道：“方姑娘跟我是自己人，那么你呢？”沐剑屏红晕上脸，呸的</p>
一声，伸手打他。韦小宝笑首侧身避过，向方怡连连点头。方怡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火光</p>
照映之下，说不尽的娇美。韦小宝闻到二女身上淡淡的香气，心下大乐。</p>
刘一舟所坐处和他三人相距颇远，伸长了脖子，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甚么“刘师哥”，</p>
甚么“自己人”，此外再也听不到了。瞧他三人嘻嘻哈哈，神态亲密，显是将自己当做了外</p>
人，忍不住又是妒恨交作。</p>
方怡又在沐剑屏耳边低声道：“你问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儿，才将刘师哥迷倒。”韦小</p>
宝见方怡一脸好奇之色，终于悄悄对沐剑屏说了：“我小便之时，背转了身子，左手中抓了</p>
一把蒙*汗*药，回头去翻薄饼，饼上自然涂了药粉。我吃的那张饼，只用右手拿，右手全然不</p>
碰。这可懂了吗？”沐剑屏道：“原来如此。”传话之后，方怡又问：“你哪里来的蒙汗</p>
药？”韦小宝道：“宫里侍卫给的，救你刘师哥，用的就是这些药粉。“这时大雨倾盆，在</p>
屋里上打哗啦啦急响，韦小宝的嘴唇直碰到沐剑屏耳朵，所说的话才能听到。</p>
刘一舟心下焦躁，霍地站起身来，背脊重重在柱子上一靠，突然喀喇喇几声响，头顶掉</p>
下几片瓦来。这座破庙早已朽烂，给大雨一浸，北风一吹，已然支撑不住，跟著一根根椽子</p>
和瓦片砖泥纷纷跌落。徐天川叫道：“不好，这庙要倒，大家快出去。”</p>
七人奔出庙去，没走得几步，便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庙顶塌了一大片，跟著又有半堵</p>
墙倒了下来。</p>
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十余乘马自东南方疾驰而来，片刻间奔到近处，黑暗中影</p>
影绰绰，马上都骑得有人。</p>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啊哟，这里本来有座小庙，可以躲雨，偏偏又倒了。”另一人</p>
大声问道：“喂，老乡，你们在这里干甚么？”徐天川道：“我们在庙时躲雨，这庙临时塌</p>
了下来，险些儿都给压死了。”马上一人骂道：“好妈的，落这样大雨，老天爷可不是疯</p>
了。”另一人道：“赵老三，除了这小庙，附近一间屋都没有？有没有山洞什么的？”</p>
那苍老声音道：“有……有是有的，不过也同没有差不多。”一名汉子骂道：“你奶奶</p>
的，到底有是没有？”那老头道：“这里向西北，山坳中有一座鬼屋，是有恶鬼的，谁也不</p>
敢去，那不是跟没有差不多？”</p>
马上众人大声笑骂起来：“老子才不怕鬼屋哩。不恶鬼最好，揪了出来当点心。”又有</p>
人喝道：“快领路！又不是洗澡，在这大雨里泡著，你道滋味好得很么？”赵老三道：“各</p>
位爷们，老儿没嫌命长，可不敢去了。我劝各位也别去罢。这里向北，再行三十里，便有市</p>
镇。”马上众人都道：“这般大雨，哪里再挨得三十来里？快别罗嗦，咱们这许多人，还怕</p>
什么鬼？”赵老三道：“好罢，大伙儿向西北，拐个弯儿，沿山路进坳，就只一条路，不会</p>
错的……”众人不等他说完，已纵马向西北方驰去。赵老三骑的是头驴子。微一迟疑，拉过</p>
驴头，回头向东南方来路而去。</p>
徐天川道：“吴二哥，韦香主，咱们怎么办？”吴立身道：“我看……”随即想起，该</p>
当由韦小宝出主意才是，跟著道：“请韦香主吩咐，该当如何？”韦小宝怕鬼，只是说不出</p>
口，道：“吴大叔说罢，我可没什么主意。”吴立身道：“恶鬼什么，都是乡下人胡说八</p>
道。就算真的有鬼，咱们也跟他拚上一拚。”韦小宝道：“有些鬼是瞧不见的，等瞧见，已</p>
经来不及了。”言下之意，显然是怕鬼。</p>
刘一舟大声道：“怕什么妖魔鬼怪？在雨中再淋得半个时辰，人人都非生病不可。”</p>
韦小宝见沐剑屏不住发颤，确是难以支持，又不愿在方怡面前示弱，输给刘一舟，便</p>
道：“好，大伙儿这就去罢！倘若见到恶鬼，可须小心！”</p>
七人依著赵老三所说，向西北走进了山坳，黑暗中却寻不到道路，但见树林中白茫茫</p>
地，有一条小瀑布冲下来。韦小宝道：“寻不到路，叫做『鬼打墙』，这是恶鬼在迷人。”</p>
徐天川道：“这片瀑布便是路。”沿著瀑布走上坡去。余人跟随而上，爬上山坡。”</p>
听得左首树木中有马嘶之声，知道那十几个乘马汉子便在那边。徐天川心想：“这批人</p>
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想自己和吴立身联手，寻常武师便有几十人也不放在心上，当下踏水</p>
寻路，高一脚低一脚的向林中走去。</p>
一到林中，更加黑了，只听得前面敲门，果然有屋。韦小宝又惊又喜，忽觉有人伸手过</p>
来，拉住了他手，那手掌软绵绵地，跟著耳边有人柔声道：“别怕！”正是方怡。</p>
但听敲门之声不绝，经终没有开门，七人走到近处，只见黑沉沉的一大片屋子。</p>
一众乘马人大声叫嚷：“开门，开门！避雨来的！”叫了好一会，屋内半点动静也无。</p>
一人道：“没人住的！”另一人道：“赵老三说是鬼屋，谁敢来住？跳进墙去罢！”白光闪</p>
动，两人拔出兵刃，跳进墙去，开了大门，众人一涌而进。</p>
徐天川心想：“这些人果是武林中的，看来武功不也甚高。”七人跟著进去。</p>
大门里面是个好大的天井，再进去是座大厅。有人从身边取出油包，解开来取出火刀火</p>
石，打著了火，见厅中桌上有蜡烛，便去点燃了。众人眼前突现光亮，都是一阵喜慰，见厅</p>
上陈设著紫檀木的桌椅花几，竟是户人家的气派。</p>
徐天川心下嘀咕：“桌椅上全无灰法，地下打扫得这等清洁，屋里怎会没人？”</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