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残碑日月看仍在 前辈风流许再攀（1 / 2）
那丽人眼光自西而东的扫过来，脸上笑容不息，缓缓说道：“黑龙门掌门使，今日限期</p>
已至，请你将经书缴上来。”她语音又清脆，又娇媚，动听之极，伸出左手，摊开手掌。</p>
韦小宝远远望去，见那手掌真似白玉雕成一般，心底立时涌起一个念头：“这女人做这</p>
老婆倒也不错。她如到丽春院去做生意，扬州的嫖客全要涌到，将丽春院大门也挤破了。”</p>
左首一名黑衣老者迈上两上，躬身说道：“启禀夫人：北京传来讯息，已查到了四部经</p>
书的下落，正在加紧出力，依据教主宝训的教导，就算性命不要，也要取到，奉呈教主和夫</p>
人。”他语音微微发抖，显是十分害怕。</p>
韦小宝心道：“可惜，可惜，这个标致的女人，原来竟是洪教主的老婆，一朵鲜花插在</p>
牛粪上。月光光，照毛炕。”</p>
那女人微微一笑，说道：“教主已将日子宽限了三次，黑龙使你总是推三推四，不肯出</p>
力，对教主未免太不忠心了罢？”</p>
黑龙使鞠躬更低，说道：“属下受教主和夫人的大恩，粉身碎骨，也难图报。实在这事</p>
万分棘手，属下派到宫里的六人之中，已有邓炳春，柳燕二人殉教身亡。还望教主和夫人恩</p>
准宽限。”</p>
韦小宝心道：“那肥母猪和假宫女原来是你的下属。只怕老婊子的职位也没你大。”</p>
那女子左手抬起，向韦小宝招了招手，笑道：“小弟弟，你过来。”韦小宝吓了一跳，</p>
低声道：“我？”那女子笑道：“对啦，是叫你。”韦小宝向身旁陆先生和胖头陀二人各望</p>
一眼。陆先生道：“夫人传呼，上前恭敬行礼。”韦小宝心道：“我偏不恭敬，又待怎</p>
地？”可是走上前去，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说道：“教主和夫人永享仙福，寿与天</p>
齐。”</p>
洪夫人笑道：“这小孩倒乖巧。谁教你在教主之下，加上了『和夫人』三个字？”</p>
韦小宝不知神龙教中教众向来只说“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一入教后，便将这些</p>
话念得熟极而流，谁也不敢增多一字，减少半句。韦小宝眼见这位夫人容貌既美，又是极有</p>
权势，反下拍马屁不用本钱，随口便加上了“和夫人”三字，听她相询，便道：“教主有夫</p>
人相伴，寿与天齐才有趣味，否则过得一两百年，夫人归天，教主岂不寂寞得紧？”</p>
洪夫人一听，笑得犹似花枝乱颤，洪教主也不禁莞尔，手捻长须，点头微笑。</p>
神龙教中上下人等，一见教主，无不心惊胆战，谁敢如此信口胡言？先前听得韦小宝如</p>
此说，都代他捏了一把汗，待见教主和夫人神色甚和，才放了心。</p>
洪夫人笑道：“那么三个字，是你自己想出来加上去的了？”</p>
韦小宝道：“正是，那是非加不可的。那石碣弯弯曲曲的字中，也提到夫人的。”</p>
此言一出，陆先生全身登时如堕入冰窖，自己花了无数心血，才将一篇碑文教了背熟，</p>
忽然间他别出心裁，加上夫人的名字，那如何凑得齐字数？这顽童信口开河，势不免将碑文</p>
乱说一通，自己所作文字本已破绽甚多，这一来还不当场败露？</p>
洪夫人听了也是一怔，道：“你说石碑上也刻了我的名字？”韦小宝道：“是啊！”他</p>
随口说了“是啊”二字，这才暗叫：“糟糕！她若要背那碑文，其中却没说到夫人。”好在</p>
洪夫人并不细问，说道：“你姓韦，从北京来的，是不是？”韦小宝道：“是啊。”洪夫人</p>
道：“听胖头陀说，你在北京见过一个名叫柳燕的胖姑娘，她还教过你武功。”</p>
韦小宝心想：“我跟胖头陀说的话，除了那部经书之外，他都禀告了教主和夫人，眼下</p>
只好死挺到底，反正胖柳燕已经死了，这叫做死无对证。”便道：“正是，这个柳阿姨是我</p>
叔叔的好朋友，白天夜里，时时到我家里来的。”洪夫人笑吟吟的问道：“她来干什么？”</p>
韦小宝道：“跟我叔叔说笑话啊。有时他们还搂住了亲嘴，以为我看不到，我可偷偷都</p>
瞧见了。”他知道越说得活灵活现，诸般细微曲折的地方都说到了，旁人越是相信。</p>
洪夫人笑道：“你这孩子滑头得紧。人家亲嘴，你也偷看。”转头向黑龙使道：“你听</p>
见吗？小孩子总不会说谎罢？”</p>
韦小宝顺著她眼光瞧去，见黑龙使脸色大变，恐惧已达极点，身子发颤，双膝一曲，跪</p>
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属下……属下……督导无方，罪该万死，求教主和夫人网……网</p>
开一面，准属下将功赎罪。”韦小宝大奇，心想：“我说那肥猪姑娘和我叔叔亲嘴，跟这老</p>
头儿又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吓成这个样子？”</p>
洪夫人微笑道：“将功赎罪？你有什么功劳？我还道你派去的人，当真忠心了耿耿的在</p>
为教主办事。哪知道在北京，却在干这些风流勾当。”黑龙使又连连磕头，额头上鲜血涔涔</p>
而下。韦小宝心下不忍，想说几句对他有利的言语，一时却想不出来。</p>
黑龙使膝行而前，叫道：“教主，我跟著你老人家出生入死，虽无功劳，也有苦劳。”</p>
洪夫人冷笑道：“你提从前的事干什么？你年纪这样大了，还能给教主坝卩少事？黑龙使这</p>
职位，早些不干，岂不快活？”黑龙使抬起头来，望著洪教主，哀声道：“教主，你对老部</p>
下，老兄弟，真没半点旧情吗？”</p>
洪教主脸色木然，淡淡的道：“咱们教里，老朽胡涂之人太多，也该好好整顿一下才</p>
是。”他声音低沉，说来模糊不清。韦小宝自见他以来，首次听他说话。</p>
突然间数百名少男少女齐声高呼：“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建功克敌，无事不成。”</p>
黑龙使叹了口气，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吐故纳新，我们老人，原该死了。”转</p>
过身来，说道：“拿来罢！”</p>
厅口四名黑衣使之前，手中各托一只木盘，盘上有黄铜圆罩罩住，走到黑龙使之前，将</p>
木盘放在地下，迅速转身退回。厅上众人不约而同的退了几步。</p>
黑龙使喃喃的道：“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建功克敌，无事不成，……嘿嘿，有一事不</p>
成，便是属下并不忠心耿耿。”伸手握住铜盖顶上的结子，向上一提。</p>
盘中一物突然窜起，跟著白光一闪，斜刺里一柄飞刀激飞而至，将那物斩为两截，掉在</p>
盘中，蠕蠕而动，却是一条五彩斑谰的小蛇。</p>
韦小宝一声惊呼。厅上众人也都叫了起来：“哪一个？”“什么人犯上作乱？”“拿下</p>
了！”“哪一个叛徒，胆敢忤逆教主？”</p>
洪夫人突然站起，双手环抱，随即连摆三下。只听得刷刷刷，长剑出鞘之声大作，数百</p>
名少男少女奔上厅来，将五六十名年长教众团团围住。这数百名少年青衣归青衣，白衣归白</p>
衣，毫不混杂，各人占著方位，或六七人，或**人分别对付一人，长剑分指要害，那数十</p>
名年老的顷刻之间便被制住。胖头陀和陆先生身周，也各有七八人以长剑相对。</p>
一名五十来岁的黑须道人哈哈大笑，说道：“夫人，你操练这阵法，花了好几个月功夫</p>
罢？要对付老兄弟，其实用不著这么费劲。”站在他身周的是八名红衣少女，两名少女长剑</p>
前挺，剑尖挺住他心口，喝道：“不得对教主和夫人无礼。”那道人笑道：“夫人，那条五</p>
彩神龙，是我无根道人杀的。你要处罚，尽管动手，何必连累旁人？”</p>
洪夫人坐回椅中，微笑道：“你自己认了，再好也没有。道长，教主待你不薄吧？委你</p>
为赤龙门掌门使，那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职，你为什么要反？”无根道人说道：</p>
“属下没有反。黑龙使张淡月有大功于本教，只因属下有人办事不利，夫人便要取他性命，</p>
属下大胆向教主和夫人求情。”洪夫人笑道：“倘若我不答应呢？”</p>
无根道人道：“神龙教虽是教主手创，可是数万兄弟赴汤蹈火，人人都有功劳。当年起</p>
事，共有一千零二十三名老兄弟，到今日有命丧敌手，有的被教主诛戮，剩下来的已不到一</p>
百人。属下求救主开恩，饶了我们几十个老兄弟的性命，将我们尽数开革出教。教主和夫人</p>
见著我们老头儿讨厌，要起用新人，便叫我们老头儿一起滚蛋罢。”</p>
洪夫人冷笑道：“神龙教创教以来，从没听说有人活著出教的。无根道长这么说，真是</p>
异想天开之至。”无根道人道：“这么说，夫人是不答应了？”洪夫人道：“对不起，本教</p>
没这个规矩。”无根道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教主和夫人非将我们尽数诛戮不可。”</p>
洪夫人微笑道：“那也不然。老人忠于教主，教主自然仍旧当他好兄弟，决不歧视。我</p>
们不问年少年长，只问他对教主是否忠心耿耿，哪一个忠于教主的，举起手来。”</p>
数百名少年男女一齐举起左手，被围的年长众教也都举手，连无根道人也都高举左手，</p>
大家同声道：“忠于教主，决无二心！”韦小宝见大家举手，也举起了手。</p>
洪夫人点头道：“那好得很啊，原来人人忠于教主，连这个新来的小弟弟，虽非本教中</p>
人，居然也忠于教主。”韦小宝心道：“我忠于乌龟王巴蛋。”洪夫人道：“大家都忠心，</p>
那么我们这里一个反贼也没有了。恐怕有点不对头吧？得好好查问查问。众位老兄弟只好暂</p>
且委屈一下，都绑了起来。”数百少年男女齐声应道：“是！”</p>
一名魁梧大汉叫道：“且慢！”洪夫人道：“白龙使，你又有什么高见？”那大汉道：</p>
“高见是没有，属下觉得不公平。”洪夫人道：“啧啧啧，你指摘我处事不公平。”那大汉</p>
道：“属下不敢，属下跟随教主二十年，凡事勇往直前。我为本教拚命之时，这些小娃娃都</p>
还没生在世上。为什么他们才对教主忠心，反说我们老兄弟不忠心？”</p>
洪夫人笑吟吟的道：“白龙使这么说，那是在自己表功了。你是不是说，倘若没有你白</p>
龙使钟志灵，神龙教就无今日？”</p>
那魁梧大汉钟志灵道：“神龙教建教，是教主一人之功，大伙儿不过跟著他老人家打天</p>
下，有什么功劳可言，不过……”</p>
洪夫人道：“不过怎样啊？”钟志灵道：“不过我们没有功劳，这些十几岁的小娃娃更</p>
加没功劳。”洪夫人道：“我不过二十几岁，那也没有功劳了？”钟志灵迟疑半晌，道：</p>
“不错，夫人也没有功劳。创都教建业，是教主他老人家一人之功。”</p>
洪夫人缓缓的道：“既然大家没有功劳，杀了你也不算冤枉，是不是？”说到这里，眼</p>
中闪烁过一阵杀气，脸上神气仍是娇媚万状。</p>
钟志灵怒叫：“杀我姓钟的一人，自然不打紧。就只怕如此杀害忠良，诛戮功臣，神龙</p>
教的基业，要毁于夫人一人之手。”</p>
洪夫人道：“很好，很好，唉，我倦得很。”这几个字说得懒洋洋地，哪知道竟是下令</p>
杀人的暗号。站在钟志灵身周的七名白衣少年一听，长剑同时挺出，一齐刺入钟志灵的身</p>
子。七剑拔出，他身上射出七股血箭，溅得七名白衣少年衣衫全是鲜血。钟志灵叫道：“教</p>
主，你……好忍心！好……”倒地而死。七名少年退到廊下，行动极是整齐。</p>
教中老兄弟都知白龙使钟志灵武功甚高，但七剑齐至，竟无丝毫抗御之力，足见这七名</p>
少年为了今日在厅中刺这一剑，事先曾得教主指点，又已不知练了多少遍，实已至了熟极而</p>
流的地步，无不心下栗栗。</p>
洪夫人打了个呵欠，左手轻轻按住了樱桃小口，显得娇慵之极。洪教主仍是神色木然，</p>
对于钟志灵被杀，宛如没有瞧见。洪夫人轻轻的道：“青龙使、黄龙使，你们两位，觉得白</p>
龙使谋叛造反，是不是罪有应得。”</p>
一个细眼尖脸的老者躬身说道：“钟志灵反叛教主和夫人，处心积虑，属下十分痛恨，</p>
曾向夫人告发了好几次，夫人总是说，瞧在老兄弟面上，让他有个悔改的机会。教主和夫人</p>
宽宏大量，只盼他改过自新，哪知道这人恶毒无比，实是罪不可赦。如此轻易将他处死，那</p>
是万分便宜了他。教中兄弟，无不感激教主和夫人的恩德。”</p>
韦小宝心道：“这是个马屁大王。”</p>
洪夫人微微一笑，说道：“黄龙使倒还识得大体。青龙使，你以为怎样？”</p>
一个五十来岁的高瘦汉子向身旁八名青衣少年怒目而视，斥道：“滚开。教主要杀我，</p>
我不会自己动手吗？”八名少年长剑向前微挺，剑尖碰到了他衣服，那汉子嘿嘿几声冷笑，</p>
慢慢提起双手，抓住了自己胸前衣衫，说道：“教主、夫人，当年属下和赤、白、黑、黄四</p>
门掌门使义结兄弟，决心为神龙教卖命，没想到竟有今日。夫人要杀许某，并不希奇，奇在</p>
黄龙使殷大哥贪生怕死，竟说这等卑鄙龌龊的言语，来诬蔑自己好兄弟……”</p>
猛听得嗤的一声急响，那汉子双手向外疾分，已将身上长袍扯为两半，手臂一振之间，</p>
两片长袍横卷而出，已将八名青衣少年的长剑□开，青光闪动，手掌中已多了两柄尺半长的</p>
短剑。嗤嗤之声连响，八名青衣少年胸口中剑，尽数倒地，伤口中鲜血直喷。八人□身倒在</p>
他身旁，围成一圈，竟排得十分整齐。这几下手法之快，直如迅雷掩耳。</p>
洪夫人一惊，双手连拍，二十余名青衣少年挺剑拦在青龙使身前，又团团将他围住。</p>
青龙使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夫人，你教出来的这些娃娃，脓包之极。教主要靠这些</p>
小家伙来建功克敌，未免有些不大顺手罢？”</p>
七少年刺杀钟志灵，洪教主犹如视而不见，青龙使刺杀八少年，他似乎无动于衷，稳稳</p>
坐在椅中，始终浑不理会。</p>
洪夫人看了丈夫一眼，似乎有些渐愧，嫣然一笑，坐下身来，笑道：“青龙使，你剑法</p>
高明得很哪，今日……”</p>
忽听得呛之声大作，大厅中数百名少年男女手中长剑纷纷落地，众人大奇之下，眼见众</p>
少年一个个委顿在地，各人随即只觉头昏眼花，立足不定。功力稍差的先行摔倒，跟著余人</p>
也摇摇晃晃，倒了下来，顷刻之间，大厅中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p>
洪夫人惊呼：“为……为什么……”身子一软，从竹椅中滑了下来。</p>
青龙使却昂然挺立，狞笑道：“教主，你残杀我兄弟，想不到也有今日罢？”两柄短剑</p>
一击，铮然作声，踏著地下众人身子，向洪教主走去。</p>
洪教主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伸手抓住竹椅的靠手，喀喇一声，拗断了靠手。</p>
青龙使登时变色，退后两步，说道：“教主，偌大一个神龙教，弄得支离破碎，到底是</p>
谁种下的祸胎，你老人家现在总该明白了罢？”</p>
洪教主“嗯”的一声，突然从椅上滑下，坐倒地下。青龙使大喜，抢上前去，蓦地里呼</p>
的一声，一物挟著一股猛烈之极的劲风，当胸飞来。青龙使右手短剑用力斩出，那物断为两</p>
截，原来便是洪教主从竹椅上拗下的靠手。他这一掷之劲非同小可，一段竹棍被斩断，上半</p>
截余势不衰，扑的一所，插入青龙使胸口，撞断了五六条肋骨，直没至肺。</p>
青龙使一声大叫，戛然而止，肺中气息接不上来，登时哑了。身子晃了两下，手中两柄</p>
短剑落地，分别插入两名少年身上。这两名少年四肢麻软，难以动弹，神智却仍清醒，口中</p>
也能说话，短剑插身，痛得大叫起来。</p>
数百名少年男女见教主大展神威，击倒了青龙使，齐声欢呼。只见洪教主右手撑地，挣</p>
扎著要站起身来，但右腿还没站直，双膝一软，倒地滚了几滚，摔得狼狈不堪。这一来，人</p>
人知道教主和自己一样，也已中毒，盘软肉酥。教主平素极其庄严，在教众面前连话也不多</p>
说一句，笑也不多笑一声，此刻竟摔得如此丢人，自是全身力道尽失。</p>
大厅上数百人尽数倒地，却只一人站直了身子。此人本来身材甚矮，可是在数百名卧地</p>
不起的人中，不免显得鹤立鸡群。</p>
此人正是韦小宝。他鼻闻到一阵阵淡淡的幽香，只感心旷神怡，全身暖洋洋地，快美难</p>
以言宣，眼见一个个人都倒在地下，何以会有此变故，心中全然不解。他呆了一会，伸手去</p>
拉胖头陀，问道：“胖尊者，大家干什么？”</p>
胖头陀奇道：“你……你没中毒？”韦小宝奇道：“中毒？我……我不知道。”他用力</p>
扶起胖头陀，可是胖头陀腿上没半点力气，又即坐倒。”</p>
陆先生突然问道：“许大哥，你……你使得是什么毒？”</p>
那青龙使身子摇摇晃晃，犹似喝醉了一般，一手扶住柱子，不住咳嗽，说道：“可惜，</p>
可……惜功败垂成，我……我是不中用了。”</p>
陆先生道：“是『七虫软筋散』？是『千里**香』？是……是『化……化血……腐骨</p>
粉』？”连说了三种毒药的名称，说到“化血腐骨粉”时，声音颤抖，显得害怕已极。</p>
青龙使右肺受伤，咳嗽甚剧，答不出话。陆先生道：“韦公子却怎地没有中毒？啊，是</p>
了！”他突然省悟，这“是了”二字，叫得极响，说道：“你短剑上搽了『百花腹蛇膏』，</p>
妙计，妙计。韦公子，请你闻一闻青龙使那柄短剑，是不是剑上有一阵花香？”</p>
韦小宝心想：“剑上有毒，我才不去闻呢。”说道：“就在这里香得紧呢。”</p>
陆先生脸现喜色，道：“是了，这『百花腹蛇膏』遇到鲜血，便生浓香，本是炼制香料</p>
的一门秘法，常人闻了，只有精神舒畅，可是……可是我们住在这灵蛇岛上，人人都服惯了</p>
『雄黄药酒』，以避毒蛇，这股香气一碰到『雄黄药酒』，那便使人筋骨酥软，一十二个时</p>
辰不解。许大哥，真是妙计。这『百花腹蛇膏』在岛上本是禁物，原来你暗中早已有备，你</p>
定有三四个月没喝雄黄药酒了。”</p>
青龙使坐倒在地，正好坐在两名少年身上，摇头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中</p>
了洪安通的毒手。”</p>
几名少年喝道：“大胆狂徒，你胆敢呼唤教主的圣名。”</p>
青龙使慢慢站起，拾起一柄长剑，一步步向洪教主走去，道：“洪安通的名字叫不得？</p>
咳咳……我杀了这恶贼之后……咳咳……这叫不叫得？”数百名少年男女都惊呼起来。</p>
过了一会，只听得黄龙使苍老的声音道：“许兄弟，你去杀了洪安通，大伙儿奉你为神</p>
龙教教主。大家快念：咱们奉许教主呈令，忠心不贰。”</p>
大厅上沉默片刻，便有数十人念了起来：“咱们奉许教主号令，忠心不贰。”有些声音</p>
坚决，有些显得迟疑，颇为参差不齐。</p>
青龙使走得两步，咳嗽一声，身子晃几下，他受伤极重，但勉强挣扎，说什么要先杀了</p>
洪教主。</p>
洪夫人忽然格格一笑，说道：“青龙使，你没力气了，你腿上半点力气也没了，你胸口</p>
鲜血涌了出来，快流光啦。你不成啦。坐下罢，疲倦得很，坐下罢，对了坐下休息一会。你</p>
放下长剑，待会儿坐到我身边来，让我治好你的伤。对啦，坐倒罢，放下长剑。”越说声音</p>
越是温柔娇媚。</p>
青龙使又走得几步，终于慢慢坐倒，铮的一声，长剑脱手落地。</p>
黄龙使眼见青龙使再也无力站起，大声道：“许雪亭，你这奸贼痴心妄想，***要做</p>
教主，你撒泡尿自己照照，这副德性像不像。”</p>
赤龙使无根道人喝道：“殷锦，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见风使舵，东摇西摆。老道手脚</p>
一活，第一个便宰了你。”</p>
黄龙使殷锦道：“你狠什么，我……我……”欲等还口，见青龙使许雪亭摇摇晃晃地又</p>
待站起，眼见这场争斗不知鹿死谁手，又住了口。</p>
一进厅上数百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许雪亭身上。</p>
洪夫人柔声道：“许大哥，你倦得很了，还是坐下来罢。你瞧著我，我唱个小曲给你</p>
听。你好好歇一歇，以后我天天唱小曲儿给你听。你瞧我生得好不好看？”</p>
许雪亭唔唔连声，说道：“你……你好看得很……不过我……我不敢多看……”说著又</p>
即坐倒，这一次再也站不起来，但心中雪亮，自己只要一坐不起，杀不了教主，数百人中以</p>
教主功力最深厚，身上所中之毒定是他最先解去，那么一众老人人人无幸，尽数遭他毒手，</p>
说道：“陆……陆先生，我动不了啦，你给想……想……想个法子。”</p>
陆先生道：“韦公子，这教主十分狠毒，等会他身上所中的毒消解，便将大伙儿杀死，</p>
连你也活不成。你快去将教主和夫人杀了。”</p>
这几句话他就是不说，韦小宝也早明白，当下拾起一柄剑，慢慢向教主走去。</p>
陆先生又道：“这洪夫人狐□精，尽会骗人，你别瞧她的脸，不可望她的眼睛。”</p>
韦小宝道：“是！”挺剑走上几步。</p>
洪夫人柔声道：“小兄弟，你说我生得美不美？”声音中充满了**蚀骨之意。韦小宝</p>
心中一动，转头便欲向她瞧去。胖头陀大喝一声：“害人精，看不得！”韦小宝一凛，紧紧</p>
闭住了眼睛。洪夫人轻笑道：“小兄弟，你瞧啊，向著我，睁开了眼。你瞧，我眼珠子里有</p>
你的影子。”</p>
韦小宝一睁眼，见到洪夫人眼波盈盈，全是笑意，不由得心中大□，随即举剑当胸，向</p>
著洪教主走去，心道：“你这样的美人儿，我真舍不得杀，你的老公却非杀不可。”</p>
忽然左侧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韦大哥，杀不得！”</p>
这声音极熟，韦小宝心头一震，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躺在地下，秀眉俊</p>
目，正是小郡主沐剑屏。他大吃一惊，万想不到竟会在此和她相遇，至于她身穿赤龙门少女</p>
的红衣，反不觉如何惊奇了，忙俯身将她扶起，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p>
沐剑屏不答他的问话，只道：“你……你千万杀不得教主。”韦小宝奇道：“你投了神</p>
龙教？怎……怎么会？”沐剑屏全身软得便如没了骨头，将头靠在他肩头，一张小口刚好凑</p>
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如杀了教主和夫人，我就活不成了。那老头子恨死了我们，非尽数</p>
杀了我们这些少年人不可。”韦小宝道：“我要他们不来害你们，他们会答允的。”沐剑屏</p>
急道：“不，不，教主给我们服了毒药，旁人解不来的。”</p>
韦小宝和她重逢，本已十分欢喜，何况怀中温香软玉，耳边柔声细语，自是难以拒却，</p>
又想她又给教主逼服了毒药，旁人解救不得，那么杀了教主，便是害死怀中这个小美人儿，</p>
此事万万不可，只一件事为难，低声道：“我如不杀教主，教主身上毒药性去了之后，就要</p>
杀死我了。”他将沐剑屏紧紧抱住，这句话就在她耳边而说。</p>
沐剑屏道：“你救了教主和夫人，他们怎么会杀了你？”</p>
韦小宝心想不错，洪夫人这样千娇百媚，无论如何是杀不下手的，眼前正是建立大功的</p>
机会，只是胖头陀，陆先生，无根道人这几个，不免要给教主杀了。那无根道人十分豪杰，</p>
杀了他未免可惜。最好是既不杀教主和夫人，也保全了胖头陀等人性命，便道：“正是！好</p>
老婆。就算教主要杀我，我也非救你不可。”说著在她左颊上亲了一吻。</p>
沐剑屏大羞，满脸通红，眼光中露出喜色，低声道：“你立了大功，又是小孩子，教主</p>
怎会杀你？”</p>
韦小宝将沐剑屏轻轻放在地下，转头说道：“陆先生，教主是杀不得的，夫人也杀不得</p>
的。石碑上刻了字，说教主和夫人永享仙福，寿与天齐，我怎敢害他们性命？他二位老人神</p>
通广大，就是要害，也害不死的。”</p>
陆先生大急，叫道：“碑文是假的，怎作得数？别胡思乱想了，快快将他二人杀了，否</p>
则大伙儿死无葬身之地。”</p>
韦小宝连连摇头，说道：“陆先生，你不可说这等犯上作乱的言语。你有没有解药？咱</p>
们快解了教主和夫人身上的毒。”</p>
洪夫人柔声说道：“对啦，小兄弟，你当真见识高超。上天派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下</p>
凡，前来辅佐教主。神龙教有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真是大家的福气。”这几句说得似乎</p>
出自肺腑，充满了惊奇赞叹之意。</p>
韦小宝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笑道：“夫人，我不是神龙教的人。”</p>
洪夫人道：“那再容易也没有了。你现下即刻入教，我就是你的接引人。教主，这位小</p>
兄弟为本教立了如此大功，咱们派他个什么职司才是？”</p>
教主道：“白龙门掌门使钟志灵叛教伏法，咱们升这少年为白龙使。”</p>
洪夫人笑道：“好极了。小兄弟，本教以教主为首，下面就是青、黄、赤、白、黑五龙</p>
使。像你这样一入教就做五龙使，那真是从所未有之事。足见教主对你倚重之深。小兄弟，</p>
你姓韦，我们是知道的，你的大号叫做什么？”</p>
韦小宝道：“我叫韦小宝，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小白龙』。”他想起了茅十八给他</p>
杜撰了个外号，觉得若无外号，不够威风，想不到竟与今日之事不谋而合。</p>
洪夫人喜道：“你瞧，你瞧！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否则哪有这样巧法。教主金口，一言</p>
既出，决夫反悔。”</p>
陆先生大急，说道：“韦公子，你别上他们的当。就算你当了白龙使，他们一不喜欢，</p>
若要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白龙使钟志灵便是眼前的榜样。你快去杀了教主和夫人，大家</p>
奉你为神龙教的教主便了。”</p>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胖头陀、许雪亭、无根道人等都觉这话太过匪夷所思，但转</p>
念一想，若不奉他为教主，教中再无比白龙使更高的职位，眼前情势恶劣之极，众人性命悬</p>
于其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诱得他去杀了教主和夫人，只消渡过难关，谅这小小孩童就算真</p>
的当了教主，也逃不过众人的掌握。当下众人齐道：“对，对，我们齐奉韦公子为神龙教教</p>
主，大伙儿对你忠心不贰。”</p>
韦小宝心中一动，斜眼向洪夫人瞧去，只见她半坐半卧的靠在竹椅上，全身犹似没了骨</p>
头一般，胸口微微起伏，双颊红晕，眼波欲流，心想：“做教主没什么好玩，这个教主夫人</p>
可真美得要命。我如做了教主，你这教主夫人可还做不做哪？”</p>
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而过，随即明白：“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身毒性一解，我又</p>
怎管他们得了？这是过桥抽板。”过桥抽板的事，他在天地会青木堂中早已有过经历，天地</p>
会的兄弟都是英雄好汉，过了桥之后不忙抽板，这些神龙教的家伙，岂有不大抽特抽、抽个</p>
不亦乐乎的？教主夫人虽美，毕竟自己的小命更美，当下伸了伸舌头，笑道：“教主我是当</p>
不来的，你们说这种话，没的折了我的福份，而且有点儿大逆不道。这样罢，教主、夫人，</p>
大家言归于好，今日的帐，双方都不算。陆先生、青龙使他们冒犯了教主，请教主宽宏大</p>
量，不处他们的罪。陆先生，你取出解药来，大家服了，和和气气，岂不是好？”</p>
洪教主不等陆先生开口，立即说道：“好，就是这么办。白龙使劝我们和衷共济，不咎</p>
既往，本座嘉纳忠言，今日厅上一切犯上作乱之行，本座一概宽赫，不再追究。”</p>
韦小宝喜道：“青龙使，教主答应了，那不是好得很吗？”</p>
陆先生眼见韦小宝无论如何是不去杀教主了，长叹一声，说道：“既是如此，教主、夫</p>
人，你们两位请立下一个誓来。”</p>
洪夫人道：“我苏荃决不追究今日之事，若违此言，教我身入龙潭，为万蛇所噬。”</p>
洪教主低沉著声音道：“神龙教教主洪安通，日后如向各位老兄弟清算今日之事，洪某</p>
身入龙潭，为万蛇所噬，□骨无存。”</p>
“身入龙潭，为万蛇所噬”，那是神龙教中最重的刑罚，教主和夫人当人立此重誓，虽</p>
为势迫，却也是决计不能反口的了。陆先生道：“青龙使，你意下如何？”许雪亭奄奄一</p>
息，道：“我……我反正活不成了。”陆先生又道：“无根道长，你以为怎样？”</p>
无根道人大声道：“就是这样。洪教主原是我们老兄弟，他文才武功，胜旁人十倍，大</p>
伙儿本来拥他为主，原无二心。自从他娶了这位夫人后，性格大变，只爱提拔少年男女，将</p>
我们兄弟一个个的残杀。青龙使这番发难，只求保命，别无他意。教主和夫人既当众立誓，</p>
决不追究今日之事，不再肆意杀害兄弟，大家又何反他？再说，神龙教原也少不得这位教</p>
主。”</p>
一群少年男女纵声高呼：“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p>
陆先生道：“韦公子，你没喝雄黄药酒，不中百花腹蛇膏之毒，致成今日之功，冥冥之</p>
中，自有天意。要解此毒，甚是容易，你到外面去舀些冷水，喂了各人服下即可。”</p>
韦小宝笑道：“这毒原来如此易解。”走到厅外，却找不到冷水，绕到厅后，见一排放</p>
著二十余只七石缸，都装满了清水，原来是防竹厅失火之用，当下满满提一桶清水，回到厅</p>
中，先舀一瓢喂给教主喝下，其次喂给夫人。第三瓢却喂给无根道人，说道：“道长，你是</p>
英雄好汉。”第四、第四瓢喂了胖头陀和陆先生，第六瓢喂给沐剑屏。</p>
各人饮了冷水，便即呕吐，慢慢手脚可以移动。韦小宝又喂数人后，陆先生已可起立行</p>
走，过去扶起青龙使许雪亭，为他止血治伤。胖头陀等分别去提冷水，灌救亲厚的兄弟。不</p>
久沐剑屏救了向名红衣少女。一时大厅上呕吐狼藉，臭不可闻。</p>
洪夫人道：“大家回去休息，明日再聚会。”</p>
洪教主道：“本座既不究既往，众兄弟自伙之间，也不得因今日之事，互相争吵寻仇，</p>
违者重罚。五龙少年不得对掌门使不敬，掌门使也不可借故处置本门少年。</p>
众人齐声奉令，但疑忌忧虑，毕竟难以尽去。</p>
洪夫人柔声道：“白龙使，你跟我来。“韦小宝还不知她在呼唤自己，见她招手，这才</p>
想起自己做了神龙教的白龙使，便跟了过去。</p>
教主和夫人并肩而行，出了大厅，已可行动的教众都躬身行礼，高声叫道：“教主永享</p>
仙福，寿与天齐。”</p>
教主和夫人沿著一条青石板路，向厅左行去，穿过一大片竹林，到了一个平台之上。台</p>
上□著几间大屋，十余名分穿五色衣衫的少年男女持剑前后把守，见到教主，一齐躬身行</p>
礼。洪夫人领韦小宝进了竹屋，向一名白衣少年道：“这位韦公子，是你们白龙门新任的掌</p>
门使，请他在东厢房休息，你们好好服待。”说著向韦小宝一笑，进了内堂。</p>
几名白衣少年转身向韦小宝道：“属下少年参见座使。”韦小宝在皇宫中做惯了首领太</p>
监，在天地会中又做惯了香主，旁人对他恭敬，已毫不在乎，只点了点头。</p>
几名白衣少年引他进了东厢房，献上茶来。虽说是厢房，却也十分宽敞，陈设雅洁，桌</p>
上架上摆满了金玉古玩，壁上悬著字画，床上被褥华美，居然有点皇宫中的派头。</p>
几名白衣少年见洪夫人言语神情之中，显然对韦小宝极为看重，而教主这“仙福居”更</p>
是从无外人在此过宿，白龙使享此殊荣，地位更在其他四位之上了。这些少年在此守卫，不</p>
知适才大厅中的变故，但见韦小宝位尊得宠，一个个过来大献殷勤。</p>
当日下午，韦小宝向几名白衣少年问了五龙门的各种规矩。原来神龙教下分五门，每一</p>
名统率数十名老兄弟，一百名少年，数百名寻常教众。掌门使本来都是教中立有大功的高手</p>
宿将，但教主近来全力提拔新秀，往往二十岁左右之人，便得出掌仅次于掌门使的要职，韦</p>
小宝年纪虽小，却也无人有丝毫诧异。</p>
次晨洪教主和夫人又在大厅中召集会众。各上脸上都有惴惴不安之色，教主虽已立誓不</p>
再追究，但他城府极深，谁也料不到他会有什么厉害手段使出来。</p>
教主和夫人升座。韦小宝排在五龙使班次的第四位，反在胖头陀和陆先生之上。</p>
洪教主问道：“青龙使伤势怎样？”陆先生躬身道：“启禀教主，青龙使伤势不轻，性</p>
命是否能保，眼下还是难说。”教主从怀中取出一个醉红小瓷瓶，道：“这是三颗天王保命</p>
丹，你拿去给他服了。”说著也不见他扬手，那瓷瓶便向陆先生身前缓缓飞来。</p>
陆先生忙伸手接住，伏地说道：“谢教主大恩。”他知这天王保命丹十分难得，是教主</p>
派遣部属采集无数珍奇药材炼制而成，其中的三百年老山人参、白熊胆、雪莲等物，尤其难</p>
得，是教主大费心力所炼成的，前后也不过十来颗而已。许雪亭一服这三颗灵丹，性命当可</p>
无碍。</p>
其余老兄弟都躬身道谢，均想：“青龙使昨日对教主如此冲撞，更立心要害他性命，今</p>
日教主反赐珍药，那么他的的确确的不咎既往了。”无不大感欣慰。大厅中本来人人严加戒</p>
备，这时脸上都现笑容，不少人大吁长气。</p>
洪夫人笑道：“白龙使，听说你在五台上见到一块石碣，碣上刻有蝌蚪文字？”</p>
韦小宝躬身道：“是！”</p>
胖头陀道：“启禀教主、夫人，属下拓得这碣文在此。”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了</p>
开来，取出一张极大的拓片，悬在东边墙上，拓片黑底白字，文字希奇古怪，无人能识。</p>
洪夫人道：“白龙使，你若识得这些文字，便读给大家听听。”</p>
韦小宝应道：“是。”眼望拓文，大声背诵陆先生所撰的那篇文字：“维大唐贞观二年</p>
十月甲子……”慢慢的一路背下去，偶尔遗忘，便问：“嗯，这是个什么字，倒也难认，是</p>
了，是个『魔』字。”背到“仙福永享，普天祟敬。寿与天齐，文武仁圣”，那四句时，将</p>
之改了一改，说是“仙福永享，连同夫人。寿与天齐，文武仁圣。”</p>
这“连同夫人”四字，实在颇为粗俗，若教陆先生撰写，必另有雅训字眼，但韦小宝不</p>
通文理，哪里作得出什么好文章来？不将四字改成五字，已十分难能可贵了。</p>
洪夫人一听到这四字，眉花眼笑，说道：“教主，碣文中果真有我的名字，倒不是白龙</p>
使胡乱捏造的。”</p>
洪教主也十分高兴，点头笑道：“好，好！我们上邀天眷，创下这个神龙教来，原来大</p>
唐贞观年间，上天已有预示。”</p>
厅上教众齐声高呼：“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p>
无根道人等老兄弟也自骇然，均想：“教主与夫人上应天象，那可冒犯不得。”</p>
韦小宝最后将八部《四十二章经》的所在也都一一念了。洪夫人叹道：“圣贤豪杰，惠</p>
民救世，固然上天早有安排，便连吴三桂这等人，也都在老天爷的算中。教主，这八部宝</p>
经，份中应属本教所有，迟早都会到我神龙教来。”教主捻须微笑，道：“夫人说得是。”</p>
众人又大叫：“寿与天齐，寿与天齐！”</p>
待人声稍静，洪教主道：“现在开香堂，封韦小宝为本教白龙门掌门使之职。”</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