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英雄大宴（1 / 2）
次日杨过在厅上用过早点，见郭芙在天井中伸手相招，武氏兄弟却在旁探头探脑。杨过</p>
暗暗好笑，向郭芙走去，问道：“你找我么？”郭芙笑道：“是啊，你陪我到门外走走，我</p>
要问你这些年来在干些甚么。”杨过嘘了一口长气，心想那真是一言难尽，三日三夜也说不</p>
完，而且这些事又怎能跟你说？</p>
二人并肩走出大门，杨过一侧头，见武氏兄弟遥遥跟在后面。郭芙早已知道，却假装没</p>
瞧见，只是向杨过絮絮相询。杨过拣些没要紧的□事乱说一通，东拉西扯，惹得郭芙格格娇</p>
笑。她明佑杨过瞎说，却听得甚觉有趣。</p>
二人缓步行到柳树之下，忽听得一声长嘶，一匹癞皮瘦马奔将过来，在杨过身上挨挨擦</p>
擦，甚是亲热。武氏兄弟见了这匹丑马，忍不住哈哈大笑，走到二人身边。武修文笑道：</p>
“杨兄，这匹千里宝马妙得紧啊，亏你好本事觅来？几时你也给我觅一匹。”武敦儒正色</p>
道：“这是大食国来的无价之宝，你怎买得起？”郭芙望望杨过，望望丑马，见二者一般的</p>
肮脏潦倒，不由得格的一声笑了出来。</p>
杨过笑道：“我人丑马也丑，原本相配。两位武兄的坐骑，想来神骏得紧了。”武修文</p>
道：“咱哥儿俩的坐骑，也不过比你的癞皮马好些。芙妹的红马才是宝马呢。似前你在桃花</p>
岛上早见过的。”杨过道：“原来郭伯伯将红马给了姑娘。”</p>
四个人边说边走。郭芙忽然指着西首，说道：“瞧，我妈又传棒法去啦。”杨过转过头</p>
来，只见黄蓉和一个年老乞丐正向山坳中并肩走去，两人手中都提着一根□棒。武修文道：</p>
“鲁长老也真够笨的了，这打狗棒法学了这么久，是没学会。”杨过听到“打狗棒法”四</p>
字，心中一凛，却丝毫不动声色，转过头来望着别处，假装观赏风景。</p>
只听郭芙道：“打狗棒法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我妈说这棒法神妙无比，乃是天下兵刃中</p>
最厉害的招数，自不是十天半月就学得会的。你说他笨，你好聪明么？”武敦儒叹了口气，</p>
道：“可惜除了丐帮的帮主，这棒法不传外人。”郭芙道：“将来若是你做丐帮帮主，鲁帮</p>
主自会传你。这棒法连我爹爹也不会，你不用眼热。”武敦儒道：“凭我这块料儿，怎能做</p>
丐帮帮主？芙□，你说师母怎会选中鲁长者接替？”郭芙道：“这些年来，我妈也只挂个名</p>
儿。丐帮大大小小的事儿，一直就交给鲁有脚长老办着。我妈听见丐帮中这许多噜哩噜唆的</p>
事儿就头痛，她说何必老是这样有名无实，不如叫鲁长老做了帮主是正经。等到鲁长老学会</p>
打狗棒法，我妈就正式传位给他啦。”</p>
武修文道：“芙妹，这打狗棒法到底是怎样打的？你见过没有？”郭芙道：“我没见</p>
过。咦，我见过的！”从地下检起一根树枝，在他肩头轻击一下，笑道：“就是这样！”武</p>
修文大叫：“好，你当我是狗儿，你瞧我饶不饶你？”伸手作势要去抓她。郭芙笑着逃开，</p>
武修文追了过去。两人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原地。</p>
郭芙笑道：“小武哥哥，你别再闹，我倒有个主意。”武修文道：“好，你说。”郭芙</p>
道：“咱们去偷着瞧瞧，看那打狗棒法究竟是个甚么宝贝模样。”修文拍手叫好。武敦儒却</p>
摇头道：“要是给师母知觉咱们偷学棒法，定讨一顿好骂。”郭芙愠道：“咱们只瞧个样</p>
儿，又不是偷学。再说，这般神妙的武功，你瞧几下就会了么？大武哥哥，你可真算了不</p>
起。”武敦儒给她一顿抢白，只微微一笑。郭芙又道：“昨儿咱们躲在书房□偷听，我妈骂</p>
了人没有？你就是一股劲儿胆小。小武哥哥，咱们两个去。”武敦儒道：“好好，算你的道</p>
理对，我跟你去就是。”郭芙道：“这天下第一等的武功，难道你就不想瞧瞧？你不去也</p>
成，我学会了回来用这棒法打你。”说着举起手中树枝向他一扬。</p>
他三人对打狗棒法早就甚是神往，耳闻其名已久，但到底是怎么个样儿，却从来没见</p>
过。郭靖曾跟他们讲述，当年黄蓉在君山丐帮大会之中如何以打狗棒法力折群雄、夺得帮主</p>
之位，三个孩子听得欣慕无已。此刻郭芙倡议去见识见识，武郭儒嘴上反对，心中早就一百</p>
廿个的愿意，只是装作勉为其难，不过听从郭芙的主意，万一事发，师母须怪不到他。</p>
郭芙道：“杨大哥，你也跟我们去罢。”杨过眺望远山，似乎正涉遐思，全没听到他们</p>
的话。郭芙又叫了一遍，杨过才回过头来，满脸迷惘之色，问道：“好好，跟你去，到那□</p>
啊？”郭芙道：“你别问，跟我来便是。”武敦儒道：“芙妹，要他去干么，他又看不懂，</p>
笨头笨脑的弄出些声音来，岂不教师母知觉了？”郭芙道：“你放心，我照顾着他就是了。</p>
你们两个先去，我和杨大哥随后再来。四个人一起走脚步声太大。”</p>
武氏兄弟老大不愿，但素知郭芙的言语违拗不得。兄弟俩当下怏怏先行。郭芙叫道：</p>
“咱们绕近路先到那棵大树上躲着，大家小心些别出声，我妈不会知觉的。”武氏兄弟遥遥</p>
答应，加快脚步去了。</p>
郭芙瞧瞧杨过，见他身上衣服实在破烂得厉害，说道：“回头我要妈给你做几件新衣，</p>
你打扮起来，就不会这般难看了。”杨过摇头道：“我生来难看，打扮也没用的。”</p>
郭芙说过便算，也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瞧着武氏兄弟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杨</p>
过道：“你为甚么叹气？”郭芙道：“我心□烦得很，你不懂的。”</p>
杨过见她脸色娇红，禾眉微蹙，确是个绝美的姑娘，比之陆无双、完颜萍、耶律燕等还</p>
都美上三分，心中微微一动，说道：“我知道你为甚么烦心。”郭芙笑道：“这又奇了，你</p>
怎会知道？真是胡说八道。”杨过道：“好，我若是猜中了，你可不许抵赖。”</p>
郭芙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抵着右颊，星眸闪动，嘴角蕴笑，道：“好，你猜。”</p>
杨过道：“那还不容易。武家哥儿俩都喜欢你，都讨你好，你心中就难以取舍。”</p>
郭芙给他说破心事，一颗心登时怦怦乱跳。这件事她知道、武氏兄弟知道、她父母知</p>
道，甚至师公柯镇恶也知道，可是大家都觉得此事难以启齿，每个人心□常常想着，口中却</p>
从来没提过一句。此时斗然间给杨过说了出来，不由得她满脸通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p>
又想嘻笑，又想哭泣，泪珠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p>
杨过道：“大武哥哥斯文稳重，小武哥哥却能陪我解闷。两个儿都是年少英俊，武功了</p>
得，又都千依百顺，向我大献殷勤，当真是哥哥有哥哥的好，弟弟有弟弟的强，可是我一个</p>
人，又怎能嫁两个郎？”郭芙怔怔的听他说着，听到最后一句，啐了一口，说道：“你满嘴</p>
胡说，谁理你啦？”杨过瞧她神色，早知已全盘猜中，口中轻轻哼着小调儿：“可是我一个</p>
人啊，又怎能嫁两个郎？”</p>
他连哼几句，郭芙始终心不在焉，似乎并没听见，过了一会，才道：“杨大哥，你说是</p>
大武哥哥好呢，还是小武哥哥好呢？”这句话问得甚是突兀。她与杨过虽是儿时游伴，但当</p>
时便有嫌隙，又是多年未见，现下两人都已长大，这般女儿家的心事怎能向他吐露？可是杨</p>
过生性活泼，只要不得罪他，他跟你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片刻间令人如坐春风，似饮美</p>
酒。况且郭芙心中不知已千百遍的想过此事，确是觉得二人各有好处，日常玩耍说笑，和武</p>
修文较为投机相得，但要办甚么正事，却又是武敦儒妥当得多。女孩儿情窦初开，平时对二</p>
人或嗔或怒，或喜或愁，将兄弟俩摆弄得神魂颠倒，在他内心，却是好生为难，不知该对谁</p>
更好些才是，这时和杨过谈起，竟不自禁的问出了口。</p>
杨过笑道：“我瞧两个都不好。”郭芙一怔，问道：“为甚么？”杨过笑道：“若是他</p>
二人好了，我杨过还有指望么？”他一路上对陆无双嬉皮笑脸的胡闹惯了，其实并非当真有</p>
甚么邪念，这时和郭芙说笑，竟又脱口而出。</p>
郭芙一呆，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从来没人敢对她说半句轻薄之言，当下不知该发怒</p>
还是不该，板起了脸，道：“你不说也就罢了，谁跟你说笑？咱们快走罢。”说着展开轻</p>
功，绕小路向山坳后奔去。</p>
杨过碰了一个钉子，觉得老大不是意思，心想：“我挤在他们三人中间干么？自己走得</p>
远远的罢！”转过身来，缓缓而行，心想：“武家兄弟把这姑娘当作天仙一般，唯恐她不嫁</p>
自己。其实当真娶到了，整天陪着这般娇纵横蛮的一个女子，定是苦头多过乐趣，嘿，这般</p>
痴人，也真好笑。”</p>
郭芙奔了一阵，只道杨过定会跟来求告陪罪，不料立定稍候，竟没他的人影。她心念一</p>
转，暗道：“这人不会轻功，自然追我不上。”当即向来路赶回，只见他反而走远，心中好</p>
生奇怪，奔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不来？”杨过道：“郭姑娘，请你转告你爹爹妈妈，</p>
说我走啦。”郭芙一惊，道：“好端端的干么走了？”杨过淡淡一笑，道：“也没甚么，我</p>
本来不为甚么而来，既然来过了，也就该去了。”</p>
郭芙素来喜欢热闹，虽然心中全然瞧不起杨过，只觉待听他说笑，比之跟武氏兄弟说话</p>
另有一股新鲜味儿，实是一百个盼望他别走，说道：“杨大哥，咱们这么久没见，我有好多</p>
话要问你呢。再说，今晚开英雄大宴，东南西北、各家各派的英雄好汉都来聚会，你怎不见</p>
识见识呢？”</p>
杨过笑道：“我又不是英雄，若是也来与会，岂不教那些大英雄们笑话？”郭芙道：</p>
“那也说得是。”微一沉吟，道“反正陆家庄不会武功之人也很多，你跟那些帐房先生、管</p>
家们一起喝酒吃饭，也就是了。”杨过一听大怒，心想：“好哇，你将我当作低三下四之人</p>
看待了。”脸上却丝毫不露气恼之色，笑道：“那可不错。”他本想一走了之，此时却将心</p>
一横，决意要做些事情出来羞辱她一番。</p>
郭芙自小娇生惯养，不懂人情世故，她这几句话其实并非有意相损，却不知无意中已大</p>
大得罪了人。她见杨过回心转意，笑道：“快走罢，别去得迟了，给妈先到，就偷看不到</p>
了。”她在前快步而行，杨过气喘吁吁的跟着，落脚沉重，显得十分的迟钝笨拙。</p>
好容易奔近黄蓉平时传授鲁有脚棒法之处，只见武氏兄弟已爬在树梢，四下张望。郭芙</p>
跃上树枝，伸下手来拉杨过上去。杨过握着她温软如绵的小手，不由得心中一荡，但随即想</p>
起：“你就是再美十倍，也怎及得上我姑姑半分？”</p>
郭芙悄声问道：“我妈还没来么？”武修文指着西首，低声道：“鲁长老在那□舞棒，</p>
师母和师父走开说话去了。”郭芙生平就只怕父亲一人，听说他也来了，觉得有些不妥，但</p>
见鲁有脚拿着一根竹棒，东边一指，西边一搅，毫无惊人之处，低声道：“这就是打狗棒法</p>
么？”武敦儒道：“多半是了。师母正在指点，师父过来有事和师母商量，请她到一旁说话</p>
去了，鲁长老就独个儿这么练着。”</p>
郭芙又看了几招，但觉呆滞，不见奥妙，说道：“鲁长老还没学会，没甚么好看，咱们</p>
走罢。”杨过见鲁长老所使的棒法，与洪七公当日在华山绝顶所传果然分毫不错，心中冷</p>
笑：“小女孩儿甚么也不懂，偏会口出大言。”</p>
武氏兄弟对郭芙奉命唯谨，听说她要走，正要跃下树来，忽听树下脚步声响，郭靖夫妇</p>
并肩走近。只听郭靖说道：“芙儿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轻忽。但过儿年纪还小，少年人顽</p>
皮胡闹总免不了的。在全真教闹的事，看来也不全是他错。”黄蓉道：“他在全真教捣蛋，</p>
我才不在乎呢。你顾念郭杨两家祖上累世的交情，原本是该的。但杨过这小子狡狯得紧，我</p>
越是瞧他，越觉得像他父亲，我怎放心将芙儿许他？”</p>
杨过、郭芙、武氏兄弟四人听了这几句话，无不大惊。四人虽知郭杨两家本有瓜葛牵</p>
连，却不知上代原来渊源极深，更万想不到郭靖有意把女儿许配给杨过。这几句话与各人都</p>
有莫大干系，四人自是都凝神倾听，四颗心一齐怦怦乱跳。</p>
只听郭靖道：“杨康兄弟不幸流落金国王府，误交匪人，才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到头来</p>
竟致□骨不全。若他自小就由杨铁心叔父教养，决不至此。”黄蓉叹了口气，想到嘉兴王铁</p>
枪庙中那晚惊心动魄之事，兀自寒心，低声的道：“那也说得是。”</p>
杨过对自己身世从来不明，只知父亲早亡，死于他人之手，至于怎样死法，仇人是谁，</p>
即是自己生母也不肯明言。此时听郭靖提到他父亲，说甚么“流落王府，误交匪人”，又是</p>
甚么“□骨不全”，登时如遭雷轰电掣，全身发颤，脸如死灰。郭芙斜眼瞧了他一眼，见他</p>
如此神色，不由得心中害怕，担心他突然摔下，就此死去。</p>
郭靖与黄蓉背向大树，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之上。郭靖轻抚黄蓉手背，温言道：“自从你</p>
怀了这第二个孩子，最近身子大不如前，快些将丐帮的大小事务一古脑儿的交了给鲁有脚，</p>
须得好好补养才是。”郭芙大喜，心道：“原来妈妈有了孩子，我多个弟弟，那可有多好。</p>
妈怎么又不跟我说？”</p>
黄蓉道：“丐帮之事，我本来就没多操心。倒是芙儿的终身，好教我放心不下。”郭靖</p>
道：“全真教既不肯收容过儿，让我自己好好教他罢。我瞧他人是极聪明的，将来我把功夫</p>
尽数传与他，也不枉了我与他爹爹结义一场。”</p>
杨过此时才知郭靖原来与自己生父是金兰兄弟，“郭伯伯”这三个字，中间实有重大含</p>
义，听郭靖言语中对自己情重，心中感动，几欲流下泪来。</p>
黄蓉叹道：“我就是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因此只教他读书，不传武功。盼他将来成为</p>
一个深明大义、正正派派的好男儿，纵使不会半点武功，咱们将芙儿许他，也是心满意足的</p>
了。”郭靖道：“你事事想得周全，用心本来很好，可是芙儿是这样的一个脾气，这样的一</p>
身武功，要她终身守着一个文弱书生，你说不委屈她么？你说她会尊重过儿么？我瞧啊，这</p>
样的夫妻定然难以和顺。”黄蓉笑道：“也不怕羞！原来咱俩夫妻和顺，只因为你武功胜过</p>
我了。郭大侠，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郭靖笑道：“好，黄帮主，你划下道儿来罢。”</p>
只听拍的一声，黄蓉在郭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p>
过了一会，黄蓉道：“唉，这件事说来好生为难，就算过儿的事暂且搁在一旁，武家哥</p>
儿俩又怎生分解？你瞧大武好些呢，还是小武好些？”郭芙和武氏兄弟三人之心自然大跳特</p>
跳。杨过事不关己，却也急欲知道郭靖对二人的评语。</p>
只听郭靖“嗯”了一声，隔了好久始终没有下文，最后才道：“小事情上是瞧不出的。</p>
一个人要面临大事，真正的品性才显得出来。”他声调转柔，说道：“好，芙儿年纪还小，</p>
过几年再说也不算迟，说不定到那时一切自有妥善安排，全不用做父母的操心。你教导鲁长</p>
老棒法，可别太费神了，这几日我总觉你气息纷乱，有些担心。我找过儿去，跟他谈谈。”</p>
说着站起身来，向来路回去。</p>
黄蓉坐在石上调匀一会呼吸，才招呼鲁有脚过来试演棒法。这时鲁有脚已将三十六路打</p>
狗棒法尽数学全，只是如何使用却未领会诀窍。黄蓉耐着性子，一路路的详加解释。</p>
那打狗棒法的招数固然奥妙，而诀窍心法尤其神妙无比，否则小小一根青竹棒儿怎能成</p>
为丐帮镇帮之宝？以欧阳锋如此厉害的武功，竟要苦苦思索，方能拆解得一招半式？黄蓉已</p>
花了将近一个月工夫，才将招数传授了鲁有脚，此时再把口诀和变化心法念了几遍，叫他牢</p>
牢记住，说到融会贯通，那是要瞧各人的资质与悟性了，却不是师父所能传授得了的。</p>
郭芙与武氏兄弟不懂棒法，只听得索然无味，甚么“封”字诀如何如何，“缠”字诀又</p>
怎样怎样，第十八变怎样转为第十九变，而第十九变又如何演为第二十变。三人几次要想溜</p>
下树去，却又怕给黄蓉发觉，只盼她尽快说完口诀，与鲁有脚一齐走开。那知黄蓉预定今日</p>
在英雄大宴之前将帮主之位传给鲁有脚，预定此时将棒法口诀一齐传完，倘若他无法领会，</p>
宁可日后慢慢再教，总之是遵依帮规，使他在接任帮主之时已然学会打狗棒法，因之说了将</p>
近一个时辰还没说完。偏生鲁有脚天资不佳，兼之年纪已老，记心减退，一时之间那□记得</p>
了这许多？黄蓉反来覆去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总是难以记得周全。</p>
黄蓉自十五岁上与郭靖相识，对资质迟钝之人相处已惯，鲁有脚记心不好，她倒也并不</p>
着恼。苦在帮规所限，这口诀心法必须以口相传，决不能录之于笔墨，否则写将出来让他慢</p>
慢读熟，倒可省却不少心力了。</p>
当日洪七公在华山绝顶与欧阳锋比武，损耗内力后将这棒法每一招每一变都教了杨过，</p>
叫他演给欧阳锋观看，但临敌使用的口诀心法却一句不传。他想杨过虽听了招数，不明心</p>
法，实无半点用处，这样便不算犯了帮规，而当时并非真的与欧阳锋过招，使棒的心法自也</p>
不必传授。那知杨过竟会在此处原原本本的尽数听到。他天资高出鲁有脚百倍，只听到第三</p>
遍，早已一字不漏的记住，鲁有脚却兀自颠三倒四、缠七来八的背不清楚。</p>
黄蓉第二次怀孕之后，某日修习内功时偶一不慎，伤了胎气，因是大感虚弱。这日教了</p>
半天，颇感疲累，倚在石上休息，合眼养了一会神，叫道：“芙儿、儒儿、文儿、过儿，一</p>
起都给我滚下来罢！”</p>
郭芙等四人大吃一惊，都想：“怎么她不动声色，原来早知道了！”郭芙笑道：“妈，</p>
你真有本事，甚么都满不过你。”说着使一招“乳燕投林”，轻轻跃在她面前。武氏兄弟跟</p>
着跃下，杨过却慢慢爬下树来。</p>
黄蓉哼了声道：“凭你们这点功夫，也想偷看来着？若是连你们几个小贼也知觉不了，</p>
到江湖上行走，只怕过不了半天就中歹人埋伏。”郭芙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自恃母亲素</p>
来宽纵，也不怕她责骂，笑道：“妈，我拉了他们三个来，想要瞧瞧威震天下的打狗棒法，</p>
那知道鲁长老使的一点也不好看。妈，你使给我瞧瞧。”</p>
黄蓉一笑，从鲁有脚手中接过竹棒，道：“好，你小心着，我要绊小狗儿一交。”郭芙</p>
全神留心下盘，只待竹棒伸来，立即上跃，教她绊之不着。黄蓉竹棒一幌，郭芙急忙跃起，</p>
双足离地半尺，刚好棒儿一绊，轻轻巧巧的便将她绊倒了。郭芙跳起身来，大叫：“我不</p>
来，我不来。那是我自己不好。”黄蓉笑道：“好罢，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p>
郭芙摆个马步，稳稳站着，转念一想，说道：“大武哥哥，小武哥哥，你两个在我旁</p>
边，也摆马步。”武氏兄弟依言站稳。郭芙伸出手臂与二人手臂相勾，合三人之力，当真是</p>
稳若泰山，说道：“妈，不怕你啦，除非是爹爹的降龙十八掌，那才推得动我们。”黄蓉微</p>
微一笑，挥棒往三人脸上横扫过去，势挟劲风，甚是峻急。三人连忙仰后相避，这么一来，</p>
下盘扎的马步自然松了。黄蓉竹棒回带，使个“转”字诀，往三人脚下掠去，三人立足不</p>
稳，同时扑地跌倒。总算三人武功已颇有根基，上身微一沾地，立即跃起。</p>
郭芙叫道：“妈，你这个仍是骗人的玩意儿，我不来。”黄蓉笑道：“适才我传授鲁长</p>
老那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那一诀是用蛮力的？你说我这是个骗人的玩竟</p>
儿，那不错，武功之中，十成中九成是骗人的玩意儿，只要能把高手骗倒，那就是胜了。只</p>
有你爹爹的降龙十八掌这等武功，那才是真功夫的硬拚，用不着使巧劲诈着。可是要练到这</p>
一步，天下能有几人能够？”</p>
这几句话只把杨过听得暗暗点头，凝思黄蓉所述的打狗棒心法，与洪七公所说的招数一</p>
加印证，当真是奥妙无穷。郭芙等三人虽然懂了黄蓉这几句话，却未悟到其中妙旨。</p>
黄蓉又道：“这打狗棒法是武林中最特异的功夫，卓然自成一家，与各门派的功夫均无</p>
牵涉。单学招数，若是不明口诀，那是一点无用。凭你绝顶聪明，只怕也难以自创一句口</p>
诀，以之与招数相配。但若知道了口诀，非我亲传招数，也只记得甚么『绊、劈、缠、戳、</p>
挑、引、封、转』八个字而已，因此不怕你们四个小鬼偷听。若是我传授别种武功，未得我</p>
的允准，以后可万万不能偷听偷学，知道了么？”郭芙连声答应，笑道：“妈，你的功夫我</p>
何必偷学？难道你还有不肯教我的么？”</p>
黄蓉用竹棒在她臀上轻轻一拍，笑道：“跟两位武家哥哥玩去。过儿，我有几句话跟你</p>
说。鲁长老，你慢慢去想罢，一时记不全，日后再教你。”鲁有脚、郭芙等四人别了黄蓉，</p>
自回陆家庄去，只留下杨过站着。</p>
杨过心中怦怦而跳，生怕黄蓉知道他偷学打狗棒法，要施辣手取他性命。</p>
黄蓉见他神色惊疑不定，拉着他手，叫他坐在身边，柔声道：“过儿，你有很多事，我</p>
都不明白，若是问你，料你也不肯说。不过这个我也不怪你。我年幼之时，性儿也是极其怪</p>
僻，全亏得你郭伯伯处处容让。”说到这□，轻轻叹了口气，嘴角边现出微笑，想起了自己</p>
少年时淘气之事，又道：“我不传你武功，本意是为你好，那知反累你吃了许多苦头。你郭</p>
伯伯爱我惜我，这份恩情，我自然要尽力报答，他对你有个极大的心愿，望你将来成为一个</p>
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定当尽力助你学好，以成全他的心愿。过儿，你也千万别让他灰心，</p>
好不好？”</p>
杨过从未听黄蓉如此温柔诚恳的对自己说话，只见她眼中充满着怜爱之情，不由得大是</p>
感动，胸口热血上涌，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p>
黄蓉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过儿，我甚么也不用瞒你。我以前不喜欢你爹爹，因</p>
此一直也不喜欢你。但从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等我身子复了原，我便把全身武功都传给</p>
你。郭伯伯也说过要传你武功。”</p>
杨过更是难过，越哭越响，抽抽噎噎的道：“郭伯母，很多事我瞒着你，我……我……</p>
我都跟你说。”黄蓉抚着他头发，说道：“今日我很倦，过几天再说不迟，你只要做个好孩</p>
子，我就喜欢啦。待会开丐帮大会，你也来瞧瞧罢。”杨过心想洪七公逝世这等大事，自须</p>
在大会中明言，擦着眼泪不住点头。</p>
二人在大树下这一席话，都是真情流露，将从前相互不满之情，豁然消解。说到后来，</p>
杨过竟然破涕为笑，又想到郭靖言语中对自己的期望与厚意，自与小龙女分别以来首次感到</p>
这般温暖。</p>
黄蓉说了一会话，觉得腹中隐隐有些疼痛，慢慢站起，说道：“咱们回去罢。”携着他</p>
手，缓步而行。杨过心想该把洪七公的死讯先行禀明，道：“郭伯母，我有一件很要紧的事</p>
跟你说。”黄蓉只感丹田中气息越来越不顺畅，皱着眉头道：“明儿再说，我……我不舒</p>
服。”</p>
杨过见她脸色灰白，不禁担心，只觉她手掌有些阴凉，大着胆子暗自运气，将一股热力</p>
从手掌上传了过去。当他与小龙女在终南山同练玉女心经之时，这门掌心传功的法门已练得</p>
极是纯熟，但他怕黄蓉的内功与他所学互有冲撞□触，初时只微微传了些过去，后来觉得通</p>
行无阻，这才增加内力。</p>
黄蓉感到他传来的内力绵绵密密，与全真派内功全然不同，但柔和浑厚，实不在全真高</p>
手之下，体内大为受用，片刻之间，她逆转的气血已归顺畅，双颊现出晕红，心中惊异：</p>
“这孩子却在那□学到了这上乘内功？”向他一笑，意甚嘉许。</p>
正要出言询问，郭芙远远奔来，叫道：“妈，妈，你猜是谁来了？”黄蓉笑道：“今儿</p>
天下英雄聚会，我怎知是谁来了？”突然心念一动，欢然道：“啊，是武家哥哥的师伯、师</p>
叔们，这可多年不见了。”郭芙道：“妈你真聪明，怎么一猜就中？”黄蓉笑道：“这有何</p>
难？武家哥儿俩寸步也不离开你，忽然不跟着你，定是他们亲人到了。”杨过向来自恃聪明</p>
机变，但见黄蓉料事如神，远在自己之上，不禁骇服。</p>
黄蓉又道：“芙儿，恭喜你又得能多学一门上乘武功，就只怕你学不会。”郭芙问道：</p>
“甚么武功？”杨过冲口而出：“一阳指！”郭芙不去理他，随口道：“你懂甚么？妈，是</p>
甚么武功？”黄蓉笑道：“杨大哥不已说了？”郭芙道：“啊，原来是妈跟你说的。”</p>
黄蓉和杨过都微笑不语。黄蓉心想：“过儿聪明智慧，胜于武家兄弟十倍。芙儿是个草</p>
包，更加不用提。他知一阳指是一灯大师的本门功夫，武氏兄弟的师叔伯们到来，怜他兄弟</p>
孤苦，定会传授，而他哥儿俩要讨好芙儿，自是学到甚么就转送给她甚么了。”郭芙却好生</p>
奇怪，妈妈干么要将此事先告诉了杨过，难道真要将我终身许给这小叫化吗？想到此处，不</p>
由得向杨过白了一眼，做个鬼脸。</p>
大理国一灯大师座下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武氏兄弟的父亲武三通即是位列第三的农</p>
夫。他自与李莫愁一战受伤，迄今影踪不见，存亡未卜。此次来赴英雄宴的是渔人泗水渔隐</p>
与书生朱子柳二人。</p>
朱子柳与黄蓉一见就要斗口，此番阕别已十余年，两人相见，又是各逞机辩。欢叙之</p>
后，泗水渔隐与朱子柳二人果然找了间静室，将一阳指的入门功夫传于武氏兄弟。</p>
这日上午，陆家庄上又到了无数茧雄好汉。陆家庄虽大，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p>
中午饭罢，丐帮帮众在陆家庄外林中聚会。新旧帮主交替是丐帮最隆重的庆典，东南西</p>
北各路高辈弟子尽皆与会，来到陆家庄参与英雄宴的群豪也均受邀观礼。</p>
十余年来，鲁有脚一直代替黄蓉处理帮务，公平正直，敢作敢为，丐帮中的污衣、净衣</p>
两派齐都心悦诚服。其时净衣派的简长者已然逝世，梁长老长年缠绵病榻，彭长老叛去，帮</p>
中并无别人可与之争，是以这次交替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黄蓉按着帮规宣布后，将历代帮主</p>
相传的打狗棒交给了鲁有脚，众弟子一齐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满头满脸、身前身后都是痰</p>
涎，于是新帮主接任之礼告成。</p>
杨过见帮主交接的礼节甚是奇特，心中暗暗称异，正要起身禀报洪七公逝世的讯息，忽</p>
见一个老年乞丐跃上大石，大声说道：“洪老帮主有令，命我传达。”帮众听了，登时齐声</p>
欢呼。他们十多年未得老帮主信息，常自挂念，忽闻他有号令到来，个个欣喜若狂。人丛中</p>
一个乞丐大声叫道：“恭祝洪老帮主安好！”众丐一齐呼叫，当真是声振天地。呼声此伏彼</p>
起，良久方止。</p>
杨过见群丐人人激动，有的甚至泪流满面，心想：“大丈夫得能如此，方不枉在这世上</p>
走一遭。只是众人这等欢欣，我又何忍将洪老帮主逝世的讯息说了出来？何况我人微言轻，</p>
述说这等大事，他们未必肯信。会中七嘴八舌，势必乱成一团，这又不是好事，何必扫他们</p>
的兴？”再想：“他们问到洪老帮主的死因，我自不能隐瞒义父跟他比武之事。武氏兄弟知</p>
道我跟义父学过『蛤蟆功』，他们焉有不说出来之理？会中这许多化子难免要疑心我从旁相</p>
助义父，一起下手，因而害死了洪老帮主，那当真是百口莫辩了。待得大会散后，我详详细</p>
细的告知郭伯母，让她转告便了。”暗自庆幸亏得这老丐抢先出来，否则自己未加深思，迳</p>
自直言，势必要惹起重大麻烦。</p>
只听那老丐说道：“半年之前，我在广南东路韶州始兴郡遇见洪老帮主，陪着他老人家</p>
喝了一顿酒。他老人家身子健旺，胃口极好，酒量跟先前亦是一般无二。”群丐又是大声欢</p>
叫，夹杂着不少笑声。那老丐接着道：“老帮主这些年来，杀了不少祸国殃民的狗官恶霸，</p>
他说刚听到消息，有五个大坏蛋叫作甚么『藏边五丑』，奉了蒙古鞑子之命，在川东、湖广</p>
一带作了不少坏事，他老人家就要赶去查察，要是的确如此，自然要取了这五条狗命。”</p>
一名中年乞丐站起身来，说道：“『藏边五丑』，前一阵好生猖獗，只是行踪飘忽，我</p>
们川东众兄弟始终找他们不到。近来却突然不知去向，定然是给老帮主出手除了。”丐帮弟</p>
子与观礼的群豪纷纷鼓掌。杨过心下黯然：“你们怎知洪老帮主和我义父将『藏边五丑』打</p>
成废人之后，他二位不久便离开了人世。”</p>
那老丐又道：“洪老帮主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p>
凡我帮众，务须心存忠义，誓死杀敌，力御外侮。”群丐齐声答应，神情极是激昂。那老丐</p>
道：“朝廷政事紊乱，奸臣当道，要那些臭官儿们来保国护民，那是办不到的。眼下外患日</p>
深，人人都要存着个捐躯报国之心，洪老帮主命我勉励众位好兄弟，要牢牢记住『忠义』二</p>
字。”群丐轰然而应，齐声高呼：“誓死尊从洪老帮主的教训。”</p>
杨过自幼失教，不知“忠义”两字有何等重大干系，只是见群丐正义凛然，不禁大有所</p>
感，觉得前时戏弄丐帮弟子，倒是自己的不是了。</p>
丐帮大会以后办的都是些本帮赏罚升黜等事，帮外宾客不便与闻，纷纷告辞退出。</p>
到得晚间，陆家庄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p>
一共开了二百余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杰倒有一大半赴宴。这英雄大宴是数十年中难得一次</p>
的盛举，若非主人交游广阔，众所钦服，决计难以邀到这许多武林英豪。</p>
郭靖、黄蓉夫妇陪伴主宾，位于正厅。黄蓉替杨过安排席次，便在好坐席之旁。郭芙与</p>
武氏兄弟反而坐得甚远。</p>
郭芙初时有些奇怪，心想：“这人不会武功，妈怎么让他坐这好位？”突然转念一想，</p>
不由得心中一凉：“啊哟不好，爹爹说要将我许配于他，莫非妈竟依从了爹爹？”她越想越</p>
怕，想到刚才眼见妈妈拉住了杨过之手而行，神情亲热，又想爹妈互敬互重，爹爹要是执意</p>
如此，妈妈自也不会不允。她斜眼望着杨过，又是担心，又是气愤，心想：“我怎能嫁给这</p>
小叫化？”忍不住要哭了出来。武修文恰好在此时说道：“芙妹，你瞧那姓杨的小子也坐在</p>
这儿，他算是那一门子的英雄？”郭芙气鼓鼓的道：“你有本事就赶他走啊！”</p>
武氏兄弟对杨过原本只是心存轻视，但在树上听到郭靖说要将女儿许配于他，已然大生</p>
敌意。武修文听了郭芙之言，心想：“我何不羞辱他一番？教他在众英雄之前大大出一番</p>
丑。师母向来极其要强好胜，这姓杨的当众栽个大□斗，师母便决不能再要他做女婿。”他</p>
适才跟师伯学了一阳指功夫，正好一试，说道：“他既要冒充英雄，那就让他摆摆架子，大</p>
大的露一下脸。”站起身来，满满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旁，说道：“杨大哥，这些年来</p>
你定是挺得意罢？我敬你一杯。”</p>
杨过见武修文走近之时，眼光不住转过去瞧郭芙，脸上神色狡狯，显是不怀好意，心</p>
想：“他过来敬酒，定有鬼花样。但说在酒中下毒，料他也是不敢。”于是站起接过酒来，</p>
说道：“多谢。”一饮而尽。就在此时，武修文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往他腰间点去。他将身</p>
子挡住了旁人眼光，这一指对准了杨过的“笑腰穴”，听师伯言道，以一阳指法点中了敌人</p>
的“笑腰穴”，对方便要大笑大叫，穴道不解，始终大笑不止。</p>
杨过早就在全神提防，岂能中此暗算？其实即是对方出其不意的突施偷袭，以他此时武</p>
功，也决不能着了道儿。若依杨过平时半点不肯吃亏的脾气，定要狠狠反击，不是摔武修文</p>
一交，便是反点他“笑腰穴”，但今日与黄蓉说了一番话后，心中愉乐，和平舒畅，暗想：</p>
“你虽和我过不去，但总是郭伯伯、郭伯母的徒弟，我也不来跟你一般见识。”当下暗运欧</p>
阳锋所授内功，全身经脉霎时之间尽皆逆转，所有穴道即行变位，只是他此时并非头下脚上</p>
的倒立，而于这功夫也是修为甚浅，经脉只能逆转片刻，一呼一吸之后便即回顺，必须再运</p>
内功，方得二次逆转片时。但就只这么短短一刻，已足令武修文这一指全无效用。</p>
武修文一指点后，见杨过只是微微一笑，坐回原位，竟是半点不动声色，心中好生奇</p>
怪，回到自己席上，低声道：“哥哥，怎么师伯教的功夫不管使？”武敦儒道：“甚么不管</p>
使？”武修文将适才之事说了。武敦儒冷笑道：“定是你出指不对，又或是认穴歪了。”武</p>
修文急道：“怎么不对？你瞧。”手指一起，作势往兄长腰中点去，姿式劲道，与师伯所传</p>
丝毫不差。</p>
郭芙小嘴一撅，道：“我还道一阳指是甚么了不起的玩意，哼！瞧来也没甚么用。”她</p>
得知武氏兄弟学了一阳指而自己不会，虽说二人日后必定传她，心中却已不甚乐意。</p>
武敦儒霍地站起身来，也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前，说道：“杨大哥，咱哥儿俩数年</p>
不见，此番重逢，小弟也敬你一杯。”杨过心中暗笑：“你弟弟已显过身手，瞧你做哥哥的</p>
又有甚么高招？”筷上夹了一大块牛肉，也不放下，左手接过酒杯，笑道：“多谢。”</p>
武敦儒更不遮掩，右臂□出，袍袖带风，出指疾往杨过腰间戳去。杨过见他来指势狠，</p>
自己于这逆运经脉的功夫所习有限，只怕抵挡不住，当下不再运气逆脉，手臂下垂，将一大</p>
块牛肉挡在自己“笑腰穴”上。他这一下后发而先至，武敦儒全然不觉，食指戳去，正好刺</p>
中牛肉。杨过放下筷子，笑道：“喝了酒吃块牛肉最好。”武敦儒提起手来，只见五只手指</p>
抓着好大一块牛肉，汁水淋漓，拿着又不是，抛去又不好，甚是狼狈，狠狠向杨过瞪了一</p>
眼，回入座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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