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鹞子岭抬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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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5年,铜瓦厢决口,黄河转由大清河涌入渤海。在黄河这头狂躁的野兽面前,整个梁山县几乎被泡进了水里。累年黄河泛滥,冲散了无数山东人原本美满的家庭,也冲垮了他们对故土最后的一丝眷恋。

“富走南,穷走京,逼死梁山下关东。”

村落荒舍之间,处处可见三三两两的难民或挑着担子,或推着板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沿路北上。

梁山,鹞子岭。

别人家都往关外奔,就偏有那么一老一小,放着大路不走反倒要往山里头钻。

黄河水犯了邪,隔三差五水淹一次梁山,这山里的石头,就像是打了蜡一样滑。再赶巧现在铅云压顶,大风刮得都冒了烟,走在前头的后生三步一回头,早就有了退意:“爹……你瞅瞅这天儿,眼瞅就要下雨了,你这腿脚也不好,要不……咱回吧!”

“你他娘的懂个屁!”后边的老爷子驻了杖歇了腿,大气都不喘一下,“这梁山上一窝一窝的响马,亏了今儿个天不好,响马都在绺子里头猫窝。要不老子咋敢带你上山?”

正如那老爷子所说,如今朝廷腐败,灾荒连连。齐鲁大地上多数的难民因为吃不上饭,不是撇家舍业地奔了关外,就是咬着牙上山当了响马。而这鹞子岭,正是梁山巨匪“一刀红”的地界。

鹞子岭,鹞子岭,鹞子的嘴儿,掉魂儿的岭。

眼瞅着山顶上绺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站在下面抬眼一瞧,躲在那里头放风的响马扛得什么枪,抽得什么烟都能看个一清二楚。这一老一小贼溜溜地摸到人家绺子的后院,遇着鬼了大不了就是碗大个疤,可落到响马的手里……

一想到这,后生的腿肚子就又转了筋:“爹……咱回吧!不就一升小米吗,俺自己想办法中不?俺都听说了,这鹞子岭里面住着会飞的鬼,‘一刀红’平时祸害死的人,全都让他们扔到岭子后头的死人沟里了。今个咱俩闯了他的窑,要是让那帮王八羔子给逮了……这他娘的犯不上啊!”

老头子抬起铁拐对着那后生的屁股就是一杵子,“俺赵老拐咋就生了你这么个怂蛋玩意!你就把心揣到肚子里!昨个荧惑犯角,天狼星弱,今儿个他这绺子里太平不得!走!跟着老子下死人沟!”

赵老拐话音刚落,就听那绺子里连珠炮一样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这老头眼疾手快,抓起后生领子口,一猫腰钻进了傍边的草棵子里。岗楼上,门头里放哨的响马各个如临大敌,扛着枪就往绺子里头奔。惨叫声,骂娘声不觉于耳;喊杀声,告饶声此起彼伏。

赵老拐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绺子,冷声道:“瞧见没年子?老子一打眼就知道,那个拉线的是个皮子,今个‘一刀红’炸了窑,没人有闲工夫功夫搭理咱俩!”

年子看得是两眼冒光,啧啧称奇:“爹,你咋知道他们绺子里有人反草?啥时候教教俺呗?”

赵老拐抹搭了年子一眼,冷冷道:“学这玩意干啥?不务正业的东西!今儿个老子帮你下了死人沟的宝,改明个你跟老何家那丫头定了亲,赶紧给老子滚关东去!”

“成,奔不奔关东的等咱下了宝再说,成不?”

赵老拐是个什么脾气,当儿子的又怎么能不知道?只要他爹认准了一个门,你就是磨烂了嘴皮子都别想说动他。前两年闹灾荒,满村子求爷爷告奶奶地盼着咸丰开仓赈灾,就因为他跟着附和了两句,赵老拐差点没撕了他的嘴。后来知道赵老拐有这一手望气观星的本事,年子是几次三番求他爹露那么两手,全让这老赵头以不务正业,学着没用给顶了回去。逼问得紧了,免不了还要挨一顿棒子。

人又不是骡子,记吃不记打。年子也知道,他爹这辈子无非就是两个忌讳:一不能提朝廷,二不能问观星。今儿险些个触了他爹的霉头,没遭了棒子就算他赵丰年捡着了,哪还敢呛着他爹说话?

绺子里头的枪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闹闹哄哄的骂娘声。赵老拐用胳膊肘捅了捅年子,压着嗓子道:“你看看,那绺子是什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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