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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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三月,春寒料峭。

金刚城,宝石王朝王都。

一清早开了城禁,城内外人流熙攘,逐渐喧闹起来。

内城城头上,王旗飘扬,值守禁军银盔银铠,或笔挺站立,或结队沿着城头巡逻。

校尉以上武官可以披大氅抵御春寒,普通的士兵则只能在精致的银甲之下多衬一件夹衣。就算是绕城头巡逻,仍阻挡不住丝丝薄寒侵肌入骨。

眼瞅着上朝的勋贵们都进入朝议厅,接送的车马业已返回各自府阺,内城门前恢复了冷清。主值的尉官躲到城楼里喝茶去了,禁卫们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咬着耳朵聊天,一边扫视城墙之外和城门方向。

这时,不知哪个眼尖的禁卫瞅见了护城河外的异样,呶嘴示意就近几名同僚看过去。

但见一人一骑,不知何时伫立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

内城是王廷所在,有六丈宽护城河与外城隔开,周围还有五十丈缓冲区。

五十丈之外,一匹鳞角马,属于北方冰寒之地异种,个头格外高大,马鬃长而稠密,蹄趾宽厚,四肢健硕,马颈、腋下等处覆有淡淡的青鳞,额头一支向前略弯的尖利马角。马背之人,一袭灰色斗蓬,兽皮缝制的袍衫、靴子,似是北方装扮,浑身褴褛,腰身笔直,头脸遮掩在斗蓬之下,看不清面容。

尽管相距很远,但一人一马,给禁卫军们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眼前的情形触动了禁军敏感的神经。鳞角马是北方特产,很难驯化,基本只有北方的异族才有骑乘。再加上那人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铁血气息,在戒备森严的王城里,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廉珂是影豹营的哨长,今天在内城城头当值。

王城禁卫军分八大营。分别是腾龙、潜蛇、鸾凤、英雀、踞虎、影豹、伏象、逐犀。其中腾龙、鸾凤、踞虎、伏象是主营,每个主营对应一个从属营。整个京畿地区统属禁卫军戍卫,但主营和从属营地位截然不同。主营的禁卫军绝大多数是勋贵子弟,不但主值内城,还可以担任御前行走;从属营成份复杂一些,来源以功勋军户之后、平民子弟为主,主要负责值守外城,虽可协防内城,但只能值守城头,并且只有营哨官以上才能担任御前侍卫。可以说,在待遇、资源和晋升等方面,主营处处压从属营一头。

今天城头值卫的主营是踞虎营。已经有一名禁卫飞快地奔向城楼禀报当值的尉官。

这时按照程序,应该有两名禁卫前往缓冲区外查验来人身份,避免误判,防止不应有的冲突和事件升级。

但不知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在规避“风险”,踞虎营的禁卫竟忽略了这个必经的程序。有两名踞虎营禁卫手忙脚乱将床弩上膛,遥指一人一马。

和那些勋贵子弟不同,廉珂并没有过份紧张。由外城入内城,起码要经过两道严密的关卡,外城巡城的士兵也不是摆设。没有引起一点骚动,安然来到王都内城之下,必有依仗。

廉珂悄悄吩咐影豹禁卫,严守自己的岗位、保持戒备不得擅动。吩咐完之后,他觉得马背上之人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向自己这边。

将城头诸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底,来人踩蹬下马,用手拍了拍马颈,似是示意角马离去。

角马打了几个响鼻,摇着脑袋不肯挪动步伐。来人附耳对马低语,随即用力拍了拍马臀。角马前蹄高高扬起,唏律律嘶鸣了一阵,才调转马头缓缓奔向城外。

来人不管角马,瞅了瞅城头王旗,信步向城门走来。

难道是利维?从来人步伐仪态上,廉珂依稀认出是利维的身影。

操作床弩的禁卫,握着弩柄,手心里沁出汗水,准星稍稍调整以锁定来人。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原来大家注意力一直被“闯入者”吸引,陡然发现禁卫军副统领—距虎营主哨官可墨一脸阴鸷站在城头。

可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来人,抬手阻止一众禁卫执礼,迷着眼注视着“闯入者”,对指向“闯入者”的弩箭视而不见。

操弩手也不知道神经过于紧绷还是什么原因,手一抖触发了机括,弩箭闪着寒光直奔“闯入者”而去。

对于擅发弩箭的操弩手,可墨阴冷的目光狠狠地剜他了一眼,但也仅此而已。

弩箭挟破空声夺面而来,城下来人竟也不慌张,只是略一侧身让过弩箭。弩箭嗡地一声扎入地面,精钢箭杆仍兀自颤动着。

来人弯腰沉马,握住箭杆,手臂一展硬生生将弩箭从青石地面拔起。这一举动已近乎挑衅,城头的一众禁卫立时剑拔弩张起来。

可是来人的下一个动作,让城头充满了“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来人一个转身回旋,猛地将弩箭向城墙掷来。这已不是挑衅了,简直是对王家威严赤裸裸的挑战。

“嘭!!”箭杆直直没入城墙一大半,连抖动都没有一下。这可是坚愈精铁的王城城墙啊,来人这是何等修为?

可墨嘴角不由得轻微抽搐了一下。若来者真是敌人,即便他在也镇不住场面。可作为现场的最高主官,他不能表现的进退失据、手足无措。如果擅退,那是大罪不说,以后何以服众。

可墨岿然不动,一众禁卫稍定下心神。可来者的一个举动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上嗓子眼。来者竟然朝王城直冲而来!

城头这些人也许不够看,可王城毕竟有亚圣坐镇啊。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敌情”当前,擅退者严惩,而逞英雄挡在前头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踞虎营的禁卫忙不迭地驱使影豹营的禁卫挡在前面。

不管来人是不是利维,廉珂没有半点惊慌。作为平民,值守内城已是荣耀,越是在紧要关头,越不能逊色于那些勋贵子弟。他一手按在剑柄上,厉声令道:“影豹营严守岗位,不得擅退!”一边用眼神示意影豹营部属稍安勿躁。他第一时间把局面控制下来,就是不给踞虎营那帮纨绔混水摸鱼的机会。

只见来者疾冲到城墙之下,纵身一跃,踏着箭杆借力,蹬着城墙如履平地般跨上了城头。

一众禁卫呼啦啦成半扇形围了上来,剑指来人。

来人摘下斗蓬,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刚毅的脸,尽管有稀疏的胡茬,尽管皮肤被日晒风蚀变得暗红,但那剑眉星目、难以遮挡的英气,不是利维是谁?

见是利维,可墨脸色不由一沉,厉声道:“利维!?你罔顾律法,冲击王城,该当何罪!”

面对众剑相向,利维没有丝毫局促,反而难以自抑地环视着旧日袍泽。三年了,阔别三年的王城终于回来了。

见利维无动于衷,可墨觉得自己被蔑视了,提高了声音:“利维,你身为禁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说着就准备喊人将利维扣押。

禁卫们进退维谷,尤其是影豹营禁卫们,恨不得今天不是自己当值,立即撤下城头,只当自己没有来过。而踞虎营的禁卫们被利维之前展现的实力震慑,也只是剑尖抖了抖,却没有一人冒然上前。

利维不为所动,一抖袖袍,淡然亮出一张雕螭鎏金令牌—上面镌刻着“如孤亲临”。

利维三年前失去踪迹,一直杳无音讯,关于他的去向众说纷纭。有说他外出执行任务的,有说得罪了某位权贵被发配的,也有说外出历炼身亡的……不一而足。但廉珂清楚,豹影营主官位置一直空置,利维的编制始终都在,饷钱也按月计算。低层军官和士卒接触不到这个层级的秘密,但禁军内部一直倾向他外出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利维以这种方式回归王城,而且手执君授令牌。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一时间,踞虎营的禁卫看向利维的眼神都怪怪的。这可是连勋贵都享受不到的尊荣啊。

“就算君授令牌怎么样!这么跋扈、这么张扬,而且还得罪了可墨,以后有他受的!”甚至有踞虎营的禁卫不无恶意地这么想。

早有一名传令兵守在一侧,冷眼观望这一切。见利维亮出令牌,连忙上前,低语和可墨打了个招呼,上前对利维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利维听后颔首随他而去,离开前还微笑着深深望了廉珂一眼,仿佛在说:好小子,表现不错!

这种情况下不便寒喧,廉珂把胸口挺了挺,意思是说:放心吧,有我在,有一干兄弟在,没给影豹营丢脸。

众禁卫不便阻拦,让开放行。可墨身边一名小校连声道:“各归其位,各司其职,散了散了!”

可墨瞥了一眼利维的背影,还在想:这个利维何德何能,王上连朝议都搁置一边专门候着他!切!

斗技场,位于王城中轴线偏西,铸阳门以南,椭圆形,南北向。

在斗技场八个方位上,有八个巨大、古朴的雕像,这八个雕像服饰、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沉静地注视着斗技场中心,史称“八贤者”。

利维踏进斗技场,就见空荡荡斗技场只有阿列克塞一人,他手拄宝剑,伫立在中央。

见到利维进来,阿列克塞哈哈大笑:“利维,你总算回来了。”

利维躬身行礼。阿列克塞连道:“免了,快免了。来,快陪孤痛痛快快打一场!”

利维道:“我回王宫之前,看见王公和机要大臣车马齐聚宫前,有朝议吧。”

“已经开始了,我让他们先拟个章程。听他们吵来吵去,烦人!”

利维摊开手,把自己脏兮兮的形象展示给阿列克塞,好歹让我沐浴更衣以后再陪你切磋嘛。

阿列克塞摆摆手:“无妨,孤王不嫌弃,哈哈!整个王城,只有和你打最痛快,跟他们打都没劲。”

利维偷偷吐了吐舌头,跟陛下切磋,谁敢动真碰硬啊,嘴上却说:“吾王有召,与有荣焉。”

阿列克塞剑指利维:“你小子,少一口一个吾王。这里只有你我,哪来那么多虚言假套。那么硬的城墙都被你扎了个窟窿,修为又进步了啊!来来来,让孤领教领教。”

利维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啊!”

阿列克塞一手执剑,一手虚握:“小小王城我都掌控不了,何以执掌天下?”他挥剑摆了个起手势“小子,别以为进步的只有你。拿出真本事来。”

利维无奈摇摇头,拨出剑将剑鞘远远地扔开道:“那你当心,我来真的啦!”

没有过多客套,二人随即乒咣战在一起,兔起鹘落,剑来剑往,不分胜负。

从剑技风格上看,阿列克塞招式华丽,大开大阖,像经过精心雕琢过的工艺品;利维招式几乎没有什么套路,却非常实用,动作刚猛,角度刁钻,往往出其不意。

忽然,阿列克塞一剑当胸划过,利维疾速后退让开。只听“噗啦”一声,衣袍裂开一道大口子。

利维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前,剑锋明明距自己身体还有三分,却划破了一级魔兽赤棘兽皮的外衣。罡气外放!这是达到武者五级的显著标志。让人意外的是,一点没有伤及肌肤,这控制力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唉,你看看!”利维有点沮丧,捏扯着划开的胸襟:“可惜这件赤棘兽皮袍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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