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蓝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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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这个名字突然在脑海里出现。

宇文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咚咚咚”,不一会儿,府门开了。一个丫鬟从里面探出头来:“您是?”

“我找李薇。”

“啊,小姐出去了?”

“啊。”宇文简有些茫然:“她多会回来哪?”

“不知道啊。”丫鬟摇摇头。

“啊,那打扰了。”宇文简失望地转过身离去。

街上人声鼎沸,一片祥和。宇文简满脸落寞。他这么孤单的一个人和这种热闹的氛围实在不搭,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包子摊。

它在远离街道的地方。

包子摊里面摆了好几张桌椅,没有食客,老板独自一个人守在包子屉前。

这看上去实在有些冷清,不过,和宇文简很搭。

“老板来笼包子。”宇文简坐进摊子里边儿。填不满心,就先填满胃吧。

“来了,您慢用。”片刻功夫,一屉包子就被摆在桌上。

包子很烫,但是用不着等,宇文简叹出的气就把它吹凉了。他皱着眉咬了一口包子:“这味儿?”他低头看向里面的馅儿,眉目渐舒:“真地道啊。”

他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银两后:“老板再来两屉。”

“得嘞。”卖包子的见有人照顾生意,回答的嗓门忍不住大了几度。

儿女情长有些麻烦,还得猜还得琢磨。不如这手里的包子实在,掰开就能看到里面的心儿。

吃着正香,有人突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来人穿着一件嫩绿色的长裙,身上还带着暗暗的幽香。宇文简的鼻子倒也争气,一个孔儿感受饭香,一个孔儿感受女孩的体香。

他抬头看去:“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有些气喘吁吁。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啦?”李薇小嘴一撅,双手叉腰质问道:“真难得啊,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儿,就是找你聊聊天。”宇文简嘿嘿一笑,推过去剩下的半屉包子。“你吃。”

李薇拿起一个吹了吹便咬下去,边嚼边说:“这会儿想起我啦。”

“嗯。”宇文简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啊?”

“我家丫鬟和我说的呀。”

“你不是不在吗?”

“我不是回去了吗?笨蛋。”李薇白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又出来了?”

“啊……”李薇的俏脸刷地红了起来:“我出来散散步不行吗?谁知道正好就碰到了你。”

“哦。”宇文简木纳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那我还真笨啊,连这都没想到。”

李薇不理他,吃完几个包子后,抹了抹手,从兜里拿出一个纸包。

她狡猾地冲着宇文简笑了笑,然后慢慢地拆开了纸包。

里面是几块果脯。

“饭后点心,我刚买的。”她把纸包放在两人中间。

“不赖。”宇文简拿了一块尝尝道。

“你找我有什么想说的啊?”李薇问道。

“啊?”宇文简挠了挠头,好像他也忘记要说些什么了。或许一开始并没什么想说的,那种渴望只不过是想见到她罢了。心中曾有千言万语,其实都只是为了等她微微一笑。

天色入夜,摊子外挂起的灯笼让他们觉得仍在黄昏时刻。

“过两天我去北……”宇文简突然停住了。

“北?北什么?”李薇不以为然道。

“北边玩。”

“大惊小怪,我还以为你要去北疆哪?”

“嘿嘿,你想多了。”宇文简笑道。

“和谁去呀?”她突然认真起来了。

“我哥,还有萧叔叔。算是郊游吧。”宇文简说得还算是流畅。

“哦。”李薇放松地点点头。

“你哪?你这几天打算干点什么事啊?”

“我,无聊透了,娘亲逼着我天天练琵琶。”李薇小嘴一撅,不满道。

“女孩子会点琴棋书画以后好嫁人。”

“你想得倒挺远的。”李薇又白了他一眼,只不过那俊俏的小脸蛋又变得扑红扑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说笑,多年以后,宇文简回忆起这一晚满是怀念。在未来那些直面生死的日子里,他的剑是冷的,而他的心却因为这些短暂的经历而被温暖。

长夜漫漫,可这一晚却格外地仓促。

次日。卯时。

萧府庭院的柳树下,宇文简二人如约而至。有人自府门外而来。

一改往日宽松儒雅的衣袍,今日的萧屿则是一身玄色的虎纹铠甲,腰间左佩虎纹刀,右挂将军印。这样的装束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威严。

“收拾好了?”萧屿问道。

两人点点头。“嗯,我们多会出发呀。”

他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即刻。现在府外已备好马匹。辰时,军营集结,辰时三刻,大军出征。”

宇文简对上了他的目光,只觉眼前之人突然有些陌生。萧屿身上那种平日里仅存的温柔顷刻间一扫而空。

马走得缓,马蹄落得慢。

时间,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马背上的萧屿回头一望,那熟悉的地方他还想再看几眼。晨光熹微之中,张夫人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她站在府门边目送着三人离开。

宇文简二人也深情地回望着那座府邸和那倚在门边的女人。萧屿简单地挥了挥手就转过身去了,这样的告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走吧。”萧屿轻轻道,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纵马而去。

三匹军马飞奔在靖州城的街道上。

黎阳,那是靖州南部边缘的一座小城。而此时在城郊处有三个不修边幅的人。

一男,一女,一个少年。

女人身上背了一个粗布包裹,脏兮兮的脸却挡不住内在高贵的气质,那是琴棋书画调理出来的结果。

“小姨我们要去哪里啊?”少年疲惫地问道。

“我们去北边,北边啊。”女人强颜欢笑,疲惫的脸上还要拼命地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那男人跟在她们身后,警戒地向四周张望。右手紧紧地握着一个细长的包裹。

三人且走且行,他们已经七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当行至城郊那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里时,男人就稍稍放松了些许。

密林幽幽,其间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行了,这里歇歇吧,周立,吃点东西吧。约好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女人说道,她解开了身后背着的包裹。

里面是几个干硬的馒头。

“这是三天前的干粮了,委屈一下吧。”女人有些无奈道。

“没事。”周立在身上随意抹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馒头。他捧起水袋猛饮了几口,就蹲在路边用力地啃了起来。

一路上他们没有经过几座城市,多是穿行于乡间小路。

似乎是在躲避些什么。

一声轻咳从林中响起。

“谁?"周立猛地丢掉手中的水袋,抽出了包裹中的长刀。那锋利的刀刃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亮起了寒光。

水袋倒在泥土地上,里面仅存的一点水悄无声息地流完了。

“不要误会,我是来救人的。”人影慢慢从林中走出。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两手空空,头上戴着草笠,身穿一件朴素的衣裳,身后背了个细长的粗布包裹,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乡间种地的老农。可如果细看他的那双眼睛,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是农民。因为他的眼神里面藏着一丝凌厉的杀意。农民手里拿的是锄头,他的手里曾经应该是拿着刀剑的,而且是沾着血的刀剑。

男人继续说道:“在下贺子瑜,受泾阳候之托来救公子的。”

“泾阳候?"周立看向女人,而得到的回答则是女人那有些怀疑的目光。他回过头持刀问道:“你如何证明。”

“我要是想杀你,你刚才喝水的时候就杀了,用得着还跟你聊上这几句吗?”贺子瑜把手伸到背后的包裹边:“而且这周围只有我们,把你们杀了又没别人知道。”

“有本事你就试试。得先过我这关才行。”周立双眉一竖,手臂上青筋暴起,蓄势待发。他这是要拼命了。

“不错。”贺子瑜轻笑道:“有勇气,是条汉子。”那只手也不过是在后背挠了挠痒而已。

下一刻,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枚玉佩扔了过去。

那玉佩最外圈环刻着一条龙,正中间的位置有四个漆黑的大字——泾阳候佩。

女人走上前去接过玉佩,端详一阵后才点了点头。周立这才松了松握着刀的手。

几天前泾阳候告诉过她,带着自己贴身玉佩的人才是救她们的。

贺子瑜笑了笑,又从身上翻出了一个纸卷抛了过去。

女人看到里面是泾阳候的笔迹,这才完全相信。

周立随即放下了刀,但是并未收鞘,那双眼仍旧死死盯着来人。

贺子瑜走近,女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抢先一步道:“我只能救一人。”

女人的眼里有些绝望:“为,为什么?”

“为了让他更好的活下去。”贺子瑜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少年:“他们是按人头清点并且和画像对照的,少一个人,他们会一直追下去的。而且……这次蒋桓亲自来了。”

“怎么会?”女人不敢相信。追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和孩子竟然动用了堂堂的执符卫指挥使。

“我此番前来只为救这孩子一人,候爵没和您说过这些吗?”贺子瑜平静地问道。

女人僵在原地,呆滞地摇了摇头,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其实就是一枚棋子。让她多活几天的意义无非就是为了保护好蓝轩而已。

“抱歉。”贺子瑜遗憾道:“我打不过蒋桓,实在是无能为力。”

女子不再挣扎了,她渐渐冷静下来,抹去了脸颊之上的泪痕。

贺子瑜道:“他们快马将至,不出一刻就可追上两位,往北的路上无论城池大小已经全部设卡盘查,周边的城郊和村庄也有大量的甲兵搜寻,几位若能逃远,也撑不过几天了。”

女人冷笑了几声:“原来长宁王宫的皇椅之上坐了一个衣冠禽兽啊。”她扭过身,满脸慈爱地看着少年,又伸手揉了揉他脏兮兮的小脑袋。

“小姨?”少年疑惑地问道。

女人慈祥地笑了笑,道:“蓝轩啊,一会你就跟这个叔叔走,记住没?”她指了指旁边的贺子瑜。

“那小姨你?”蓝轩眨着两只天真的眸子问道。

“我有别人护送,没事的,晚一会儿我们再汇合。好吗?”

“嗯。”少年坚定地点点头。

女人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动作过于轻缓。“记住,你姓蓝。这是你这辈子都不能改变的东西。”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长大后娶一个你爱的姑娘,你们再生一个孩子,要把咱们蓝家这一脉留下去啊。”女人在眼睛旁抹了一把:“行了。”说完,她站起身冲着周立点了点头。

少年有些疑惑问道:"小姨你……”

“啪”,周立冲着少年的脖颈就是一记狠拍。“公子,对不住了。”

这一掌让蓝轩昏了过去。

贺子瑜走上前,搀起少年道:“放心吧,他有我呢。”

“嗯。”周立点点头。

贺子瑜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差不多了。”他冲着身后的密林吹了一声口哨。

片刻之后,林中幽幽地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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