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夫妻（1 / 2）

 暮色越来越浓，秋意也越来越浓。</p>

韩文与楚留香在暮色中登山，经过了鸳鸯桥、孝子墓、断梁殿、憨憨泉、试剑石、二仙亭、仙人洞...但他们却找不到直上"拥翠山庄"的途径。</p>

"这'拥翠山庄';是否在虎丘山上？"，楚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憋闷。</p>

白杨萧萧，秋声一片，宿草没径，秋色满天。</p>

韩文皱眉道："你也没去过那'拥翠山庄';么？"</p>

楚留香道："没有，我只听说这拥翠山庄怀抱远山，遥望太湖，沙鸟风帆，烟云竹树，乃是全山风物最美之处。"</p>

韩文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发现远处挑起了一盏红灯，随风摇曳，似乎在山巅最高处，眉毛蹙得更深了，嘟囔道："这又是什么花样？怎么都感觉有点儿怪异啊！"</p>

楚留香眼睛转了转，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过去瞧瞧妥当！"</p>

两人展开身形，掠了上去，只见巨塔巍峨，矗立在晚风中，塔高七层，每一层都有飞檐斜出。那一盏红灯，就正正挂在塔檐上，但四下凄凄冷冷，但见白杨株株，却瞧不见有人的影子。</p>

这灯笼是谁挂在这里的？为的是什么？</p>

灯光如血。血红的灯光中，石塔上竟还写着一行字。但却写在石塔的最上层，从下面望上去，根本就瞧不清楚。</p>

楚留香眯着眼睛，只看的眼睛酸涩，好半晌道："你眼睛比我好，你看不看得清那写的是什么？"</p>

韩文似在思索，只摇了摇头。</p>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上去瞧瞧。"，他身子刚要跃起，就被韩文一把拉住，他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一定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可要是不上去看看，我可是会很难受的！"</p>

韩文点了点头，放了手，楚留香身形已掠起，他自己也知道这必定又是个陷阱，是以行动丝毫不敢大意。</p>

只见他身子轻轻落在第六层塔檐上，终于看清了上面写的字──写的赫然竟是："楚留香毕命于此。"</p>

这七个字楚留香一眼便已扫过，心里虽有些吃惊，但却丝毫不乱，再也不瞧第二眼，便待跃下。谁知就在这时，塔顶上忽然撒下一片巨网来。</p>

韩文一直在仰首而望，只见这片网光芒闪动，似乎是以金丝铁织成的，虽然极轻极软，来势却极快，眼见楚留香就要被这张网包住，不禁沉声喝道："小心！"</p>

喝声中，楚留香身子已猛然下坠，巨网的落势虽急，楚留香的下坠之势却更快，韩文刚松了口气。谁知第五层石塔中，忽然闪电般飞出一根银光，竟是柄极少见的外门兵刃"钵镰枪"，枪尖直勾楚留香的双膝。</p>

楚留香大惊之下，身法仍不乱，骤然出手，在第五层塔檐上一拍，身子已跟着倒翻而起。但这么样一来，他虽避开了钵镰枪，却再也躲不过那张巨网，整个人都被巨网包住，翻滚着落了下来。</p>

那柄钵镰枪再乘势一勾，便将巨网挑起，于是楚留香就被吊在半空中，纵然用尽全力，也挣扎不脱，那网丝竟一根根勒入他肉里。他一生也不知面对过多少危机，但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秘的兵刃，如此诡秘的出手。</p>

只见银光闪动不息，楚留香已被吊起。</p>

韩文眉毛突然一蹙，袖子当中一柄长剑滑落出来，正在此时塔顶上飞鸟般坠下一个人来。夜色中虽然看不清他模样，但已可看出他身形之高大，竟像是个上古洪荒时代的巨人一般。</p>

只觉眼前一暗，仿佛整个一座石塔都已向自己压了下来，他无论向哪方闪避，都在这团黑影笼罩之下，韩文不禁更是觉得...有趣儿，暗暗想到在此行非虚。</p>

若是换了泛泛之辈，此刻惊惶之下，身子必定要向下面逃避，那就万万逃不过这势如泰山压顶之一击。但韩文究竟不是等闲，身子非但没有向下滑，只是轻飘飘的一剑斩了出去。</p>

黑夜中，剑如流星，绽放光芒，这黑影一惊，不敢掠其锋芒，但他倒也不是什么凡人，虽是个庞然大物，身法却灵巧已极，忽然间身形一转，已凭空滑开了四五尺，躲过了韩文这精妙的一剑。</p>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那柄钵镰枪忽然缩了回去，被吊在半空的楚留香，就连人带网一齐掉了下来。</p>

楚留香往下落，韩文本向上飞，想去解救楚留香，当下眼见韩文非但人要撞到楚留香身上，剑也要戳进楚留香的胸膛。</p>

韩文连忙用出了千斤坠的功夫，向下先落，接住楚留香，可模样，倒是有些狼狈，心中不禁暗暗恼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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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只听一人格格笑道："别人都说这两人是如何如何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p>

这人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又快，就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但每个字说出来，远处都能传送出去，内力之强沛，至少也得有几十年的纯功夫。</p>

另一人缓缓道："江湖中多的是徒有虚名之辈，这两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p>

这人说话的声音，却如洪钟大吕一般，而且缓慢已极，他说一句话，另外那人至少可以说三句。</p>

韩文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撇过头去一看，就瞧见面前已并肩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p>

矮的这人就算踮起脚尖，也未必能够得着高的那人肩头，身子也又瘦又干，头上却戴着顶车轮般的大草帽。就像是半截筷子上顶着个菜碟似的，整个人都笼罩在这草帽的阴影下，根本瞧不见他的面目。</p>

高的那人却是眼如铜铃，腰大十围，满头乱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看来就像是山神庙里的丈二金刚。这两人的衣服本都十分华贵，剪裁也显然是上等手工，但一穿在他们身上，就变得不成样子。</p>

矮的这人好好一件水湖缎衫上，到处都是油渍，明明是第一粒扣子，他却扣到第三个钮洞里。高的那人一件袍子竟是水红色的，而且至少小了三号，短了两尺，穿在身上，就像是偷来的。</p>

这么样两个人，竟有那么高明的功夫，真是令人有些不可思议！</p>

韩文眯着眼睛，先放下了楚留香，缓缓的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口气这么狂！敢拦我的去路..."</p>

他话未说完，那矮子已叫了起来，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么？"</p>

韩文冷笑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知道？"</p>

那矮子叹了口气，喃喃道："连我老人家都不认识，现在的年轻人啊！"，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将头上那顶大草帽摘了下来，道："你再看看我是谁？我就不信你不认识我！"</p>

韩文这才发现，这人头上光秃秃的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而且一个头至少比别人要大一半。这又像在半截筷子上插着个馒头，韩文从未发现自己的笑点竟然这么低，此刻真忍不住要笑了出来。</p>

那矮子被韩文的笑声一激，恼怒不已的说道："现在你还未看出我老人家是谁么？"</p>

韩文道："我只不过已看出你是个秃子而已，这也没什么稀奇。"</p>

那矮子眼珠子转了转，竟也不生气了，反而笑嘻嘻道："秃子就没有什么？"</p>

韩文怔了一怔，道："没有什么？...自然是没有头发。"</p>

那矮子道："没有头发，就是'无发';，对不对？"</p>

韩文连连摇头，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啰嗦的人，简直懒得理他了。</p>

这矮子已又将那顶大草帽戴在头上，抬起头来，笑嘻嘻地道："天在哪里，天怎么不见了？"</p>

他戴了顶这么大的草帽，的确再也瞧不见天，韩文又忍不住笑了，倒是被困在网中的楚留香转念一想，脸上的肉忽然全都僵住，目光中有些骇然之色。</p>

那矮子怒道："你小子好不懂事儿！现在还知道我老人家是谁？"</p>

韩文未曾开言，倒是楚留香嗄声道："你...莫非就是'无法无天';屠狗翁？"</p>

那矮子拍手大笑道："这小子不懂事儿！你小子总算还有点见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他又伸手向那巨人一指，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p>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屠狗翁和杜渔婆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怎么会不知道？"</p>

屠狗翁大笑道："不错，这就是我的老婆：'天罗地网';杜渔婆，我老人家虽然无法无天，但一进了她的天罗地网，就再也翻不了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