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私塾里的半大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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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北楼,望北楼,望着北边不用愁,刀子哟,刀子哟,砍着蛮子不用愁咧,不用愁……”

出了茅草搭建的棚子,一群启蒙的半大孩子少年,哼着望北楼熟悉的小调子,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往家里赶的时候不忘吹着牛皮,说自家娘做的烙饼好吃的能吞掉舌头、家里的糖醋鱼比得上月亮住着的大姑娘的桂花糕点、家里的黄牛生了个湿漉漉的牛崽子之类的“大事”。

茅草棚子里,李先生一手握着油光水滑的戒尺,轻轻敲打着左手心,节律缓慢,盯着眼前抄书的少年很像见着了路边的狗屎一般恶心。李先生固然有着很少的恨铁不成刚的意思,这是一位先生对待学生的情怀,此时却更多的心酸,觉得固本高洁的名声都毁在了三个混账学生的身上,眼前的这位就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当真令他恨不得打开脑瓜瓢子,把圣贤的学问塞进去!

李淳熙这个败坏了先生名声的学生斜坐着,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拿着狼毫小楷在砚台上沾墨,对着《规戒》抄写,估量着剩下的厚度,不由得在心里边哀嚎:

今天的晚饭是甭想了,不知道阿爷会不会把剩饭倒掉。

李先生靠过来,弯腰探着脑袋,脚跟站得稳稳的,在李淳熙背后打量,顿时就压不住火气,这歪歪斜斜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就连街边还有人拾捡的狗屎也比不上!犹豫着,戒尺悬在了半空,没下得去手,这小崽子居然防贼似得握紧了那支狼毫小楷,咱做先生的,能贪墨你一支五两银子的狼毫小楷吗?当即就赏了他一脚,让他滚蛋!

李淳熙当即一个猴子翻身,窜出了茅草棚子,至于李先生在后边扶着墙骂些什么,已经觉得自己成了风的少年压根就不清楚。不过那支狼毫小楷留在了桌上,他是不打算再回来取了,回身嚷嚷一句,说是孝敬先生了。

……

酒肆里,好些打着泥封的大小酒罐,阿吉就靠着柜台边拨着算盘珠子,劈哩啪啦的响,六十来岁的老头就着黄豆下酒,欣赏着来往溜达的街坊邻居,眼睛越眯越小,有个路过的高髻黄脸女人碎了一口,恶狠狠回头瞪了一眼,急碎步走过了拐角。

这老不修的往哪里瞧!也不怕自家男人把他打个半死!

李淳熙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阿爷揉了揉眼睛,低着头嘀咕,然后继续欣赏不要钱的风景,一只手伸进嘴里掏着牙缝里的肉,继续着晚餐。桌上已经没了饭菜,就一碟子水煮黄豆,李淳熙挑一颗大的,往柜台一丢,阿吉张嘴咬住,尝了尝,味道不错,啊啊的张大嘴巴,露出了少了半截的舌头。

李安伸出手,敲了敲桌子,问道:“我的那支狼毫小楷呢?莫不是拿去城西当铺换了银子?”

李淳熙想把黄豆拉到跟前,李安抄起椅腿上的烟杆,敲在他手背上,吃痛后缩回了手,另一只手搭在上边摸,缩着脖子说:“阿爷,你就舍得不给你亲孙子留点吃的?我可是饿了一整天,李先生都夸我今个分外耐得住性子!”

阿吉的珠盘声断了又续上,李安哒吧哒吧抽了一口,长长吐了个烟圈,呛的云里雾绕的自家孙子直咳嗽。

李安倒扣了几下烟锅,摸了摸下巴胡须,狐疑道:“你要是敢不小心把那支笔落在了茅草私塾,今个就别想吃饭了,老子还还养不起这么‘精明’的孙子。”

李淳熙低着头喝茶水,稀里呼噜的说这些什么“尊师重道”的话,什么“弟子孝敬先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安拿起茶杯就想对着面前的后脑勺扔下去,却没舍得,靠着嘴巴喝了一口,算是醒酒茶了。

他是李安啊,怎么就生了一个钻营的儿子,有了这么一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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