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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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二是兴州城隍庙会,兴州是个偏远小城,依山临海,陆上交通闭塞,海路倒是四通八达,海边的码头上,每天都有来往于大都市的船只。

兴州自然环境优越,物产丰饶,地下有黄金,海中有珍品,富含沙质的土地,盛产西瓜、花生和沙参,兴州人的日子虽说不上富庶,倒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洋务运动兴起后,整个中国社会进入一个新旧交替的节点,兴州很多富庶的家庭都将子女送出去读书长见识,这些年轻人的回归,给古老的兴州带来了崭新的变化,兴州气候宜人,每年夏季,前来度假的年轻人络绎不绝,也给兴州带来了青春和时尚的气息,所以,兴州便有了小省城之美誉。

每年的这一天,张家必定男女老少一齐出动,逛庙会、吃馆子、看电影,自打进了腊月门儿,孩子们就盼着这一天了。

吃了早饭,张再景和张桂心就急着出门,说是要去拜访一个重要的人物,不能陪同家人出游。临走前,吩咐赵玉树还和往常年一样,带着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逛庙会,赵玉树满口答应下来。

虽然丈夫没跟自己明说,除夕夜老孟慌里慌张的样子,早被赵玉树看在眼里了,从丈夫的沉默寡言到儿子的忧心忡忡,她猜测准是家里采办药材的车队出事了,而且是大事。但丈夫不告诉她,自有他的道理,她也不多问,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在孩子们面前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她是这个家的主母,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自乱阵脚。

这赵玉树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妇,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关于她的身世、年轻时的所作所为,那可得好好给您好好说道说道。

赵玉树的娘家也是开医馆的,赵家的正骨医馆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清朝中叶,兴州城还是个不足三千户的小县城,赵家就在城中心开了一家正骨推拿馆。

远了咱就不说了,就说赵玉树爷爷那会儿,赵家正骨可是鼎鼎有名的,就连衙门里的人有个跌倒损伤的,都找赵玉树的爷爷给治疗,不光是兴州城,就是方圆几百里,提起老牌坊底下的赵家正骨馆,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多少人都托亲戚来买他家的黑膏药,没别的,就两个字“好使”。

赵玉树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她爹娘一共生了五个儿女,活下来的就她一个,算命的老先生跟她爹赵靖奎说,你命中无子,这个丫头呀,是山中高粱独一根,好生养着,比儿子都强,自从,老俩口拿着赵玉树更加宝贝得要命。

赵靖奎是赵家的老大哥,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赵家祖传下来的正骨手法和黑膏药秘方,自然而然的就传给了他,老二不服气也没办法,这出生也讲究个技巧,在普通人家倒也罢了,在帝王家,皇后生的长子那叫嫡长子,能继承皇位的,在时间上人家占了先机,赵家虽然没那么大的势力,但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谁让人家是老大,先来到世上两年,自个儿迟到了呢。

本着传男不传女的祖训,赵家老二以为赵靖奎的手艺早晚得传给他的儿子赵临风,他也曾暗示了大哥几次,可人家没反应,于是,他又几次三番地要把赵临风过继给大哥,亲侄子做养子,这先例自古就有,赵靖奎夫妇倒也没话可说。

其实呀,赵靖奎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但赵临风他就不是那块料哇。

八岁时,赵靖奎带他去朋友家吃酒席,寻思着让他见见世面,同时也让他那些老朋友们认识一下他未来的接班人。结果呢,一眼没瞅见,赵临风就把人家金鱼池里的金鱼全捞了出来,晾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引着一群猫疯狂地抢鱼,他在一边高兴得手舞足蹈。

九岁时,赵靖奎送他去小学校读书,第一天就打哭了三个同学,让学生家长找到了家里,赵靖奎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买礼物哄人家孩子,好说歹说,才把人家给劝走。

不到一星期,又将女同学的小眼镜掰成了两半,惹得女同学“哇哇”大哭,小学校长态度坚决,一定要开除这个顽劣的学生,没有商量的余地。

校长愤愤地对赵靖奎说:“我干了十年校长,还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顽皮的学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劝赵靖奎,“赵大夫,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劝你就别白费那个心思了,有空好好培养一下你自己的闺女吧,她的学习成绩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倒算是孺子可教也。”

赵靖奎将校长的话转达给了二弟,知子莫若父,他自个儿的儿子是块什么材料,他心里没数?所以,他无话可说。

终于不用上学了,这正对了赵临风的心思,那个破学校就像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把人拘束得难受,他才不想去遭那个罪呢。

听到他爹训斥他朽木不可雕也,便知道小学校长说了他不少的坏话。因为他了解自己的爹,说实话比他强不了多少,打小一读书就犯困,上了三年学,豆大的字认不了一升,他可说不出那么文绉绉的话来。

别看他爹没文化,可一点也不傻,心里有个小九九,他吓唬赵临风,不读书就不能跟着大伯学大夫,将来大伯家的那份丰厚的家产就会被赵玉树带到婆家去,或者便宜了招上门的女婿。

赵临风根本不想学什么大夫,天天坐在诊所里,不是给人正骨拿环,就是磨药熬膏,他可没那个耐心。不过,作为赵家唯一的男丁,他可不想放弃赵靖奎那份令人垂涎的家业。虽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可见识过大伯一家的生活,吃香喝辣的不说,姐姐赵玉树要什么就有什么,哪像他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偶尔大伯送点米面肉菜过来,才能吃顿饱饭,他老早就想要一把学武术的剑,都被爹娘以没钱为理由拒绝了。从小爹就跟他说,大伯家那份产业早晚是他的,如今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他怎能够甘心?

赵临风越想越来气,都是那个小学校长使的坏,开除我也罢了,还把我说得那么不值钱,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这条街上大名鼎鼎的孩子王赵五子,有多么厉害!

当天夜里,赵临风召集了几个街痞孩子,爬到小学校的墙头上,用石块将里面所有的玻璃砸了个稀巴烂。

等到看大门的老头追出来,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看大门的老头影影绰绰地看到是几个孩子闯的祸,第二天一早,就报告了校长。

校长连想都没想,马上就认定是赵临风带人干的。

他一脸怒气地来到赵靖奎的医馆,声称若不是看他赵大夫的面子,早就报警了,让警察将肇事者抓到局子里去。

赵靖奎给校长说尽了好话,不但赔偿了玻璃钱,还许诺明年开学给小学校捐一笔款子,好不容易才把校长送出门去。

校长一走,他立马来到二弟家,对着二弟急赤白脸地一阵训斥:“老二,你说你是怎么当爹的?我跟你说哈,你再这么整天在麻将馆里度春秋,继续对儿子放任不管的话,总有那么一天,你儿子变成了土匪强盗,到时候,别埋怨你大哥没给提醒你。”

赵临风那天并没有出去撒野,正在他娘屋子里睡大觉,听见他大伯的话,“呼”地从炕上爬起来,在炕上一蹦老高,对着外面吼道:“当土匪强盗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当土匪,占山为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赵靖奎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肝火“噌噌”往脑门子上攻,也不管是弟媳妇的内房,他三步并作两步闯进里屋,脱下鞋子,将赵临风按在炕上,照着他屁股就是一阵猛打,赵临风痛得“嗷嗷”大叫。

赵靖奎的二弟受不了了,孩子长这么大,他还一指头没舍得戳过,大哥这么打孩子,他岂能不心疼?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赵靖奎,央求说:“大哥,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咱们两家就这么一个男丁,还靠他延续香火呢,他娘从来不舍得动他一指头,若是知道他挨了打,跟我闹不说,指不定跟你闹个没完没了。”

赵靖奎一听,气上加气,骂道:“就你这点出息,能教育出好孩子来?唉!算了,算了,我不该多管闲事,从此咱们各过各的日子,你们的孩子你们自己管教吧,我再也不操这份闲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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