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伤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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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蔽一切,黑暗吞噬万物,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夺走了他和妻子最美好的未来。他和妻子共同的道路走到了终点。

和他一起走过二十年人生道路的妻子,现在真的要离他而去,再也回不来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女儿小曼接到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急驶三百多公里天黑前就赶回来了,女儿哭倒在妈妈身上-

郝善堂老婆和吕万成妻子双双把小曼拉起来:不能在她身上哭,她身上不能沾眼泪,沾了眼泪她就离不开了-

第二天上午村长郝善堂又来了,他吊唁完毕说了些不要太悲痛的话,然后吞吞吐吐的说:咱们这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你也是村干部,你要是同意火化,明天咱们就叫火葬场来车。

乡里规定:如果主动火化,乡里奖励五千元,如果不主动火化,罚一万,还要把土葬的人重新挖出来再火化一次。

来吧,明天就来,让他们拉走算了。他不动声色的说。

第三天火葬场的车拉走的只是他夜里用她的枕头被子扎成人状物。他和女儿坐上那辆带蓝白杠的运尸车。陪同他为妻子送行的还有村里的几个好友,他们坐在后边的郝善堂儿子郝春林开的面包车上。

她的身体让他昨夜背到山上早就准备好的山洞里藏起来了。他无法忍受那熊熊大火把她化成一缕青烟。冥冥中她还会回来,像过去那样藏在窗帘后边,或躲在大衣柜里,让他着急,让他以为她不在家。

她太淘气,能淘出花来,过去她搞过好多次这样的小把戏,她喜欢在他从外边回来时在屋子里什么地方悄悄藏起来,忍住笑不出声,让他以为她不在家,急得到处找她,她却用手捂着嘴硬憋着笑猫在窗帘后边,或者躲藏在厨房或者卫生间的角落,最后看他急得不行了才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大叫一声,吓他一跳。接下来他就开始惩罚她。紧紧抱住然后吻住她,把她口腔里的空气吸光,让她喘不上气来,直到摇着脑袋告饶,说再也不敢了。

都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那些话是说那些雄性荷尔蒙分泌太少的男人的,二十年了,他从来没感到爱的疲倦,她病重之前几乎每晚他都和她做爱,不管白天干活多累这一课是不能少的,只有做过他才睡得香。甜甜睡去,梦里带笑。

她太能干,早上他还在梦中,她就开始忙呀忙,没完没了。从早到晚总闲不下来,不是收拾厨房卫生间,就是在菜园子里伺弄果菜,或者摆弄鸡鸭猪狗。她手里总得忙点什么,累得疲惫不堪,然后依偎在他身边喊累喊腰疼,让他给她按摩,嘴上数落着男人眼睛里没活不爱干家务,她乐意让他的粗大有力的手在她后背揉搓。说是就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她没完没了的干活,他静下来看书时,喜欢她也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他最爱看她站在镜子前梳头,扭着纤软的腰肢摆弄满头乌发,她每梳一下腰臀也随之一扭,她不回头也知道他在目不转睛看着她,于是嘴角一努,笑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你天天看,看了这些年还没看够?

他是没看够,他还想接着看下去,却没有机会了。他还爱看她干活累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眯缝着眼睛半睡不睡的,演到哪儿也不知道,睡一会儿睁开眼睛接着看。往往把几部电视剧看串了。最不喜她忙呀忙的收拾家务,没完没了的做着零散家务活儿。

他进了屋里就开始习惯的在每间屋子里各个角落寻找,一遍遍的搜寻那些她可能藏起来的地方,希望奇迹出现,还能看见她笑着用手捂着嘴乐不可支,被他找出来后调皮的想逃跑想躲开他的惩罚。

屋子里,到处都留下她的影子,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山洞外边用碎石堆成一座坟,里边是空空的骨灰盒。旁边就是父母的墓地,他最亲爱的亲人就这样静静的与大地同眠,躺在大青山的怀抱里。父亲辞世时对他打击相当大,那时他才十四岁,父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没了就象天塌下来了似的。第二年母亲也因忧虑过度因病去世。哥哥远在他乡谋生,他领着三个弟弟渡过人生最阴寒冰冷的岁月。也让他比别人更坚强。更能经受打击。

妻子离他远去,疾病夺走和他一起走过二十年人生路的伴侣,他心痛如刀绞。人说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是人生三大不幸之二,他都赶上了,他多年努力奋斗,却换来如此结局,命运就这样对他如此不公吗?

爬上卧虎岭,站在山巅一块巨石上,他仰天长啸,啊-老天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把我最亲最爱的人一个个抢走了?让我怎么办?你干脆把我也带走吧!

周围群山回应他的是一阵阵:啊-啊-

他扯着脖子使劲叫喊,直喊到大脑缺氧,头晕眼花,蹲在地上昏昏沉沉,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向回走。

郝春林看他几天不出门,就来家里找他,看见他面容憔悴,胡子好长,眼窝深陷,如同大病初愈,桌子上是他用毛笔蘸墨在大纸上写着:以我心,换你心,始知情意深。

你心坚,我心坚,你我心坚石也穿。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荒岭孤坟,何处话凄凉,但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郝春林拉住他的手:纪哥,你别总这样好不好,嫂子没了你还得过不是?你得振作起来,打起精神,走,跟我出去走一走,找个地方散散心,这样下去会愁坏的。

他被郝春林强拽着向外走时,嘴里还在念着:梧桐半死秋霜后,失伴鸳鸯独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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