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伤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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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忘,我谁也不娶,只要你一个,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下辈子咱俩还做夫妻,我还早早就把你整家来,搁被窝里当老婆,白天看着晚上搂着,还是你给我饭,给我生孩子-

不干。她嘴上从来不吃亏:这辈子都上你当了,让你骗来伺候你这些年,下辈子让你当老娘们儿-让你伺候我,你给我做饭。

行,不就是做饭吗?下辈子我给你做饭,让你吃现成的。他答应的挺顺嘴。她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睡着了,就在他的怀里。

夜里他睡得正香,她却突然醒了,大睁着眼睛想心事,她用手轻轻碰了碰他:有主意了,我看出来了,谁最适合你。

他翻过身来搂住她:别说话,快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真的,我刚刚数了一遍。她手指划着了他的脸庞:咱村只有一个人最适合你,就是她-q-i-an,只有她最适合你。

他从睡梦里清醒过来:你真是不困的话,我把电视给你打开,你看看电视,别胡思乱想的。

真的,我刚刚问了,都说她最后真和你在一起了。妻好久没这般精神,半眯的眼波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你说谁?他好奇她说话语气怪异。你做梦看见谁了?

我说q-i-an-她如梦魇般说:她跟你了。

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你说倩?她有丈夫,而且比我小那么多,咱们两家是邻居,何况相差十好几岁,整个就是两代人--这是不可能的--你别胡思乱想好吗?

她丈夫?陈雪飞?活不了多久,会有人把他领走的,他爹结怨-冤家-路窄-父债-子还-父-债子--还。

你发什么艺症?胡说些啥?不是睡糊涂了吧?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安抚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他爹欠账-冤家找他来-坏-会找-在他身上的-发现她是在说梦话。他再看她时发现她发出轻轻的酣声。

他却一下子精神了,觉盹也没了。开始满脑袋胡思乱想。

一支杜冷丁也没用,她就走了,走的时候挺安详。第二天上午他做完早饭来到她床边,问她:你想不想吃饭,我热了牛奶,还做了瘦肉皮蛋粥-她不想醒来,眼睛也不睁,就嘟囔着说累,声音从她唇齿缝间溜出,说是好累好累,胳膊抬不起来腿也迈不动,想要睡觉,还必须要他抱着睡,不让他拣碗,也不让他去喂猪,就是想让他抱。说是炕上太硬,床上凉,只有他的怀里睡觉舒服。

我好累-你再抱我睡一会儿。她眼睛半睁未睁,说话气若游丝。他要凑过耳朵仔细听才能听得清。

等过几天好了,我就送你上幼儿园。他把她抱起来。眼下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轻如孩童,如同一个纸做的人,他心里疼痛,嘴里和她说着笑话:我把你当女儿养,早上抱着送去晚上抱着接回来。

你敢抱着我去?你敢抱我就敢去。她嘴上还不饶人。脸上出现少许笑容。

他以为她不太舒服,就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她越来越离不开他的怀抱,就像个和大人耍赖的孩子,她说他抱着就不疼,抱着就能睡着,她往往睡觉也要他抱着。这也不是第一次,于是他就用手轻轻抚着她后背让她睡。她头贴在他胸前昏昏沉沉睡去。临睡着前还笑着对他说:再看你一眼-你怀里真舒服,我就不离开了。你照顾好小曼-

这是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她闭上眼睛就再没睁开。

来帮忙的都说人死了不能放炕上,死人会把炕背走,必须停放在院子里。他不听,给女儿打电话说妈妈病重让她回来,然后他还是把她放在炕上每天晚上睡觉的地方,只是下边不烧火了,晚上他要最后再搂她睡,搂最后一次。尽管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僵硬。

他是个什么也不信的人。无神论者。什么规矩,什么喀什么令,统统一马稍,{朝鲜语}他才不信那一套,妻子跟他几十年,临走前怎么也不能让她睡在院子里。

他一夜没合眼,这一夜,他一直在回忆她和他这二十年里的风风雨雨,他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打动,她纤巧的脖颈上的白纱巾,映得她脸儿莹白如玉,象皓月般皎洁,一下子就撞进他的心里。他的心里第一次装进了一个女孩子。想起她就心跳,见不到她,心里象猫抓的似的难受。从那以后他想尽办法接近她,大着胆子给她写纸条约她,第一次送她回家,迈过小水沟时他第一次拉了她的手,第一次夜晚并肩同行在没有月光的黑漆漆的乡村小路,他第一次想拥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新婚之夜她比他还要紧张害怕,特别是婚后甜蜜的生活,小曼出生时他的惊喜-小曼刚学走路,时她和他一边一个,牵着女儿小手时的幸福-那些个片断串起来,就是一部关于人的一生的电视剧。

人生就这么简单吗?在一起二十多年就是一辈子?时间也太快了吧,还来不及想什么,一切发生的事就好像在昨天,突然,路就走到尽头,人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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