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萍之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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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青萍之末

淳禾十三年,夏至之时,大悦国重城北阳府。

数十万兵将历时六年之久,弹尽粮绝的北阳府终被沦陷,守将宇文焕念及城中数万百姓弃城归降。

城门洞开当日十余万南蒙军马汹涌而进。至此,大悦国都城顺同府身前便再无重城以资扼守,瞬息间大悦国危在旦夕。

同在十余日之前,大悦国国君抱病罢朝,太保、太子太师、连同辅国将军等一干重臣或被贬或被株杀,正是朝局动荡,百官无主,群龙失首。大悦国立国不过十数年间,却是战火不断,烽火连天。如今更已是兵临城下,危如累卵。

春陵府往北,沿渭水顺流北上约百余里之处,有一小镇名为玉峡岭。正值晌午时分,烈日当空,燥热难耐。

那官道两边绿树成荫,盘根而起的大樟树底下便成了一处纳凉的好地方。那底下便聚集着一批纳凉的村民,各自摇着蒲扇半倚半躺眯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只有五六个小童仔们正绕着大樟树嬉闹游戏,嘴里不时唱着:“凤凰山上凤凰岭,凤凰岭上凤凰阁,凤凰阁里找姑子”。这乱世之下却有这一派祥和安静之处,却是难得。

倏忽间,寂静的乡村官道之上马蹄声大起,刚刚看着还在远处扬起的灰尘转眼间便似到了不过四五丈前。三人三骑并驾疾驰飞来,身边扬起卷卷尘土。

那边个小童仔正围着大树嬉游,恍忽间一个童仔跳步窜出至官道之上,却当不当正不正的落在了疾驰向北的大路之上,众村民也不及施救,闻听得那马儿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眼见着就要从这小童仔身上碾过。就在这紧要关头,那大樟树上忽然荡下一青色身影以极快身法抄上那小童仔再一个转身低首弓背,硬桥硬马的扎在官路中央。

或是过于迅猛,马背上的人此下即是反应过来却也来不及打马喝停,众村民只看得马蹄子就此硬生生结结实实的蹬在了那人弓起来的后背。只见得那青色身影只微微一晃,而后看得那马儿前蹄高高跃起,后蹄往后倒退两步才算稳住,马背上那人一时间僵绳脱手竟这么被颠下马来。

这一下事发极为忽然村民们均不及反应,更不知那从树上跃下之人何时出现。只眼睁睁看着那人以自己的背躯护住那小童仔硬生生顶了那快马全力疾驰的一蹄。众人心皆大骇,心想此人怕是要重伤咳血倒地,胆小者不忍卒睹。那帮小童子忽遭此变故,惊骇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不一会一声清脆的哭声从那人怀里响起,众人才慌张张跑过去,到了面前这才看清那人。

那是一壮年汉子,头上扎着一方巾,削瘦挺拔的脸盘如刀削斧刻般,着一袭青色紧身短衫。此时脸色泛白,眉头紧锁,身子纹丝不动。

众村民何时见过如此阵式,众皆无措,只道此人必身受重伤而不敢发出一丝半毫的声响,只冲着那人怀里正在啼哭的小童仔摆手示意他不要有响动。只是那小童子却哪里受得住忍得了,“哇哇”一声从那人怀里再窜出来往那群大人堆里冲去。

就那一会儿,却见那青衣汉子一个举手,左脚用力往地下一跺,刚刚一直弓着的身子也慢慢挺直。那青衣汉子解开了眉头,慢慢的打开了眼睛。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看着身前围上来的众村民,深呼一口气,拱手抱拳,刚才还绷着的脸此刻却展颜一笑,向着众人说道:“不打紧,不打紧,还好,这马儿的力道还欠点。”

就这么几个眨眼打瞌的工夫,这青衣汉子的脸色就已见转好,却象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青衣汉子方才那么一试,自己却是知道,总算不负这几年来日夜不停的勤修苦习,那《牵机引》的心法终算是略有小成,否则今日这事还真有些拖大了。

这众村民和那帮小童仔们一拥而上围着青衣汉子问长问短,只有那小童仔在一边怯生生的望着不敢吭声,那汉子望着那童子走了过去,问道:“小子,你没事吧!看你有没有吓着。”

那童子约莫才八九岁,由刚才那么一惊吓哪有不慌张的道理,手指间都浸出了汗,但终究是忍住了哭,虽说是知道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大恩人却不敢多说话,只是摇着头。

那三人三骑原本并驾而行,经此一变前行两骑勒马驱停望着后面被甩下马背的同行。那人此时亦已从地上站起,立在一边看着那青衣汉子猛然间受此撞击又在顷刻间回复如常,再一眼望去前面两骑策马回身,一时间脸色微变,手指着那童子,又指着那青衣汉子,对着前面两骑口中支吾着:“先生,先生,这,小五并非……”。

话音方出,两骑中有一紫衫人扬手一摆作出噤声之状,翻身下马三步两下行至青衣汉子面前,双手抱拳长身作揖道:“这位壮士好身手!若非阁下有如此身手,有如此胆识,今日就要酿成大错啊!在下等人在此谢过。”转而又向那小童子说道:“小伢子,你有造化啊!只是以后官道上可不得造次。”

再又向那青衣汉子说道:“阁下宁可受此重击也不肯与这畜生以掌相对,现下我要替那马儿感谢阁下手下留情。”

那青衣汉子哈哈一笑,抱拳作揖回道:“还好,还好,刚好还受得住,恰巧碰上,又岂能坐视不管!是以权且一受。不在意,不在意!”

众村民闻听此言才算知晓,适才这青衣汉子怕伤着那马儿,硬生生用脊背接下这千斤之蹄,当下更是啧啧赞叹侧目相待。

说话这人一袭紫衫华服,袖口及衣襟处都绣有彩云或鹞鹤之图案。其人身高臂长,长了一张天圆地方满是富态的脸,手指丰润白皙,一眼望去便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大家,此人正是这三行三骑之首。

见其气势颇不寻常,众人却竟有些畏怯。即是如此,仍耐不住有人多嘴,那一边的老婆子壮着胆子抱怨着说道:“这官道再宽再笔直也禁不住让你们这么行走的,眼见过村庄农户总是要放停慢些才行啊。瞧你们这火急火了的,莫不是家里老母猪生崽难产了呀。真要出个人命来,看你们怎生收拾。”

话一扯开,众人胆子便又大了些,有旁人跟着说道:“连个错都不知道认,倒好象你们是闲看热闹啊!莫要走,指不定这小伢子吓坏胆儿了,这晚上要犯心口痛了。”

“是啊,着实如此,这位先生万不能就这么走了”。又一个声音接着传出来。“小虎子,你心头痛不痛,别怕,告诉你大爷。那个谁,去把虎子他爸喊过来”。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众村民开始都理直气壮起来。于是乎,一众人再不畏气势不惧非常逐一向着紫衫人围将过来。

那先前被摔倒在地的和另一个随从也早已下马行至紫衫人身边,那紫衫人见众人围将上来,晒然一笑,大手往上一挥,向着集拢过来的众人扬声说道:“诸位乡亲,且先听我们讲。”那声音甚是威严盖住了村民们的沸沸之言。

众村民闻之却一下便就没了声音,但人群仍未散开,窃窃私语者亦有,默不作声者亦多,俱都围扰着一圈。青衣汉子见势情知不对,却也不做言语,只在一边默然观之。

“各位乡民,老乡们,我们三人从春陵府一路赶来,事出紧急冲撞了各位。这小伢子如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各位可至庐陵府,自有人给你们办理,现下我们还要赶路,还请各位海涵”。

众村民尚未来得及回应,三人中的另一人,也就是之前摔落马背的那人长身而出,从怀里掏出数十贯铜钱塞进那小伢子,另一只手高举一个不及巴掌大小,似令牌一般的东西,朗声而道:“各位,方才这三十贯铜钱是我们给小朋友看病吃药的。若还有何不妥的,请持此令牌移步至春陵府走一趟。现下还请各位让一步!”。

三十贯铜钱可非小钱,应付这看病吃药这点事自然是绰绰有余。众村民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且威势慑人便也不在言语。望着这人手上的令牌却终是没人回应,更是没人敢上去拿那令牌。胆小的都怕被官府牵连,忙不迭的悄悄走开。

那紫衣人走至青衣汉子身前,再次双手抱拳道:“阁下身手不凡,必非寻常人等。我等现有要事在身,在此先行别过。如若有缘,后会有期。”说完纵身上马,呼啸远去,只听得马蹄声越行越远,再又清清楚楚的传来那紫衣人的声音:“当今天下大乱,正是用人之际,阁下当有建功立业之能,望有一日能得见与阁下共行大业!”

此时那马蹄声已然消失,那快马想来应已远在里之外,紫衫人的声音却能如此清晰入耳可见其功力之高非同寻常,众村民即使不谙武学却也知此之不易,闻之而脸色均皆骇然。

也就这当时,那小虎子的父亲正好匆匆赶来,在众人介绍后也不管那三人三骑已然远去,便一下子双膝伏地,对着青衣汉子道:“恩公,敢问尊姓大名,我爷俩明日便上凤凰庙里去拜上一拜,求凤凰娘娘庇佑亲人平安,也好为壮士烧一柱香,求一份福。”

那青衣汉子笑了笑,道:“这等乱世,姓甚名谁无关紧要咯。更无需为此烧香了,那叫不应的天,佑护不了人,烧他做甚么。不过你得告诉我,这凤凰庙是不是在凤凰山上?”

“正是,凤凰山上凤凰庙,就在前面山上,越过一个山岭子便到了。恩公,你若要去,我给你前面带路,小虎子,你现在跑回家,拿些西瓜过来,此去路上还要些时日,带上些西瓜好赶路,快,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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