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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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对于云台山,对于孙无法,是只希望着他们的失败,对于天机紫薇,更只有反感甚至是敌意你的关心,不过系于孙雨弓之身而已</p>

几乎没有换过表情,任太史霸是怠懒郁卒可怜又或嘲笑,子贡始终是木头着脸,和用木头样的声音在说话。看到网.23us.</p>

对。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事实。</p>

很开心的告诉子贡,自己是云台山的叛徒,没人不知道这一点,至于自己一直的顾忌,是因为害怕子贡会在之后伤害孙雨弓。</p>

早知道你是想对付那只狐狸,我才不在乎呢早就拍拍走人了</p>

我是叛徒,是叛徒啊端老师我反出云台山很多年了我为什么还要替他们担心你你到底是怎么看人的哟</p>

看着太史霸,看着他满是嘲笑的脸子贡,也笑了。虽然,那个笑容,艰难的让人看上去就很不好受。</p>

对,你是叛徒,你是从孙无法手下反出来的我怎么给忘了。</p>

却突然换了话题,道:太史将军我倒想请教一二,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我子贡所不能直接伤害的呢</p>

哦</p>

微微歪着头,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子贡,太史霸道:两种人。</p>

第一,是小人物,小到没有价值,没有尊严,当然也就不在乎你说些什么。</p>

第二,是没有家的人,一无所有,也就无所顾忌,那种人,甚至可以杀掉你。</p>

很好的答案,所以,我也从来不会出现在那种人面前。</p>

叹息着说,锦官百万居民中,大概九成九以上,是自己无力直接对付的,只能透过对其行为进行操纵而施加影响。</p>

其实,我子贡的行为模式有两种,一种情况,透过对信息的操纵,来推动人群向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前进,这时候,我必须无名,因为,再精巧的谣言,也见不得光,一旦被曝光,其效力必定会大为削弱。</p>

另一种情况,是面对面的直接交流,那种情况下,我却必须公开我的身份,必须让对方知道我是谁。因为,子贡这两个字,本身就会形成可观的压力,而同时,那也会对我形成保护。</p>

是啊,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子贡,或者我之前没听小弓乱扯过你是什么来头我才不会鸟你,直接打到你飞起,走人就好了。</p>

不理会太史霸的胡扯八道,子贡继续追问,在太史霸看来,自己最喜欢最擅长对付的人,又应该是什么样</p>

你到底是在对付我还是真想收我当徒弟</p>

说归说,太史霸还是在认真思考之后,作出回答。</p>

成功人士总之是要有家有业。有所在乎,就会有所畏忌,这让他们不敢和你轻易翻脸,也会容易被你伤害。</p>

不对,至少不全对。</p>

摇着头,子贡指出,太史霸并没有抓住问题的实质。</p>

或者说是没有作出正确的总结。有家业的人的确好对付一些,但很多没有家业的人,一样子顾忌多多,甚至比有家有口的人更好对付。</p>

呃你是在说我吗</p>

面对太史霸满脸的无辜和错愕,子贡微微皱起眉头,表示说插科打诨可以到此为止。</p>

我明白你只是要干扰这气氛使自己较为轻松,你也明白我的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刻意作乔的你,只会让自己更为紧张,有何实质意义</p>

呃,至少让你反感了,也算成功吧</p>

说是这样说,太史霸还是有所收敛,更为子贡作出补充。</p>

我想,你擅长对付的,应该还是聪明人吧</p>

对。</p>

指发一名女子有所私情,随着对方身份的不同,结果也会大为不同,在村姑,那可能会让对方有所羞愧,在丫环下人甚至在寻常小家碧玉,那可能不过是帮助对方被尽快指配,但在大家闺秀,却是绝对可能搞出投井系环这种人命案的大事。</p>

在人,也一样。</p>

不同身份的人,不同能力的人,各各有着不同的在乎与顾忌,只有在乎自已的,才会受不了自己被揭穿,指出一个市井小民的私心,也许只能换来一口唾沫,但揪出一个道学先生的马脚,却简直可以让他自杀。</p>

而,最容易被伤害的,还不是那些道学</p>

口气中含着明显的讽刺,虽然那些道学也是儒门力量的一部分,却显然得不着子贡的尊重。</p>

最容易,和会被伤到最重的,是那些聪明人,尤其是那些相信自己已充分了解自我弱点的聪明人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够成功掌握自己的弱点,自己能够成功掩饰自己的弱点因为在他们而言,这已不是弱点那么简单,这,实质已被变形为一种信念,一种只有聪明人才会有的信念。</p>

一种对自我的信念。</p>

因为这样的信念,他们才会有最激烈的反应,他们所最在乎的,已并非自我被揭露出来的东西有多黑暗,而是被揭露这件事的本身,因为,不自觉中,他们已把这件事强化到等于自我的存在,视被揭露的本身为自我的失败你明白么</p>

你是在说我吗</p>

和刚才完全相同的说话,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语气,而在看到子贡微微点头,太史霸更变作和他一样木无表情。</p>

赐教,这的确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东西,也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告诉我</p>

因为,你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你始终都会倒下因为,让你知道自己会怎样失败,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败,会更有乐趣一些。</p>

太史将军,请你告诉我请你用最简练的语言告诉我,你,是怎样看待孙无法的呢</p>

很慎重的看着对方,太史霸小心斟酌着,给出回答。</p>

法帅,他是我师父,给我一切。但,这却不代表我感激,不代表我会追随他,会为他的梦想而起舞。</p>

我不赞成那些,我不接受那些。事实上,从离开云台山到现在,我一直在说,我希望他失败,我希望云台山的失败。</p>

这就是你的简练</p>

没就太史霸说话的内容提出批评,却对其形式发出讥笑,之后,子贡更将自己的问题细化。</p>

你既不能正确理解,我也只好不怕麻烦告诉我,若孙无法有危险,你会否为他牺牲</p>

呃,这个,我认为没有必要,但如果</p>

好,那,若孙雨弓有危险,你会否为她牺牲</p>

当然</p>

下一个问题,太史将军,在你心中,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p>

等等,你这问题的跨度也太大了吧</p>

猛一挥手,太史霸怒道:凭什么都是你一直在问我也问几个问题可不可以</p>

说是发问,太史霸却继续说下去,滔滔不绝。</p>

我知道黑暗儒者的来历,我知道颜回与子贡分别代表着什么。</p>

我知道亚圣和孙卿,知道这两个自夫子以降最重要也最伟大的名字,知道这两个完全相反背道而驰的名字。</p>

分别相信人性本善和本恶,因此而生出千种变化,且各各有着深以为然的追随者,终于演变为两水分流的巨大江河。</p>

二水分流不,从来都没有过。</p>

为太史霸作出学术辅导,子贡指出,孙卿一系,从来都没有成为儒家的主流,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有所影响而已。</p>

在形式上,是亚圣一系终于获得完全胜利,并进而演变出理心之争和道学统承,至于孙卿之说,则从儒学的核心中离开,为无情的谋士或者说国士们承接,而成为法家的源流。</p>

是啊,你自己也说了,是形式上的。</p>

嘲笑着,太史霸作出尖锐指责。</p>

黑暗儒者的力量,一样是你们所不愿放弃的。</p>

形式上高唱人性本善之道,暗中却精心研究人性的黑暗层面,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在太史霸而言,这实在不能引起他的好感。</p>

欺骗世人,让他们都以为自己的本性善良,让他们都以为自己那些负面的念头是一种罪而这,实在不过是为你们儒门铺陈上了一桌盛宴,一桌你子贡可以任意拣食的盛宴而已。</p>

指责儒门只是另一家规模巨大的千门,太史霸同时更对子贡表示他的轻蔑:认为他所谓撕碎人心之力并非神奇,说到底,那也需要儒门的支持,因数千年来日复一日人性善的宣传,子贡才能够用那种突然打破的手段来毁坏掉人的自我评价。</p>

这可不光是儒门自己的力量啊,没有佛道两家的帮忙,还是很麻烦的。</p>

坦然承认,更表示说这绝对也是最利于天下的办法。</p>

人都希望自己是善良的,所以我们就说你的确是善良的这既可以给民众以满足,又可以帮助我们增强影响和达成目的,好的治政,就应该是这样才对。</p>

好的治政是好的骗术才对吧</p>

声音中似蕴怒意,但很快已被压下,太史霸问子贡,怎样宣传最有用的话,自己不想再听,自己只想听子贡说一句,在他心中,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p>

不要说怎样才正确又或是有用,我就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怎么想</p>

在我心中么</p>

面容忽作谨严,从这儒门长者口中说出的,赫然竟是道门的至高经典。</p>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p>

人渴望相信自己是善良和光明的,因为他们其实明白,自己是恶的。是黑暗的道门先人虽然无情,却说出了世界的真理。</p>

那么,天,或者说天道呢在你看来,天又是什么</p>

倒吸着冷气,显然没想到这种答案会由儒门巨子说出,太史霸追加一个问题,却立刻又拍拍自己的脑袋。</p>

多此一问,当然是天行有常了。</p>

对。</p>

天行有常,不为善存,不为恶亡我们要作的,和我们能作的,是制而用之,是应而使之,治有其道:顺水行舟而已。</p>

绝对的真理是yu望,人的yu望,除此以外,这世上没有真理,更没有神。所以,我们从来都知道太平道的必定失败。</p>

必定失败</p>

讽刺的笑着,太史霸问子贡,那,儒门又为何深忌太平道,必除之而后快</p>

第一,我们从来都没有必除之而后快,若真那样的话,他们每次复苏的周期,都会被延长一倍以上。</p>

在儒门而言,太平道更像是一剂猛药,虽有虎狼之性,但用得好,却足以却病强身,所以,每当太平道失势,他们也会及时收手,坐视其的复兴。</p>

亚圣虽然天真,有时却也能够捉到真理,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的确是很有价值的铮言。</p>

第二,我们知道他的必定失败,可我们更知道,若在这失败前先有了短时的成功,整个天下,将会蒙受到怎样的可怖当中,所以,那怕是短时的成功,我们也绝对不会冒险。</p>

天下这么有责任感</p>

冷笑着,太史霸似乎还想追问,但,子贡却先行一步,将问题抛回。</p>

而你呢,你所相信的,又是什么呢</p>

我</p>

微一犹豫,却突然回过神,盯住子贡。</p>

这,应该算是我的荣幸吗</p>

可以算是吧。</p>

从刚才到现在,据说是要来问话的子贡,一直在被太史霸追问,在缓缓阐发着自己的思路,从形式上看,这确乎是一种成功,甚至,已令到太史霸有了微微的自豪感,直至现在,他方悚然一惊,警觉到了刚才可能只是对方战术的一部分。</p>

问话难道,连回答,也是发问的一种</p>

发问,是为了得到你的回答,但究竟起来,则是为了了解你,而只要你在不停说话,我这目的便可达成,至于问或答那只是形式罢了。</p>

那么,你现在,知道多少了呢</p>

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吧。</p>

依旧是死树一样的表情,子贡慢慢道:但你还是可以再说几句话,你很有趣,我愿意多听一时。</p>

面对子贡的傲慢,太史霸眼中凶光一现,却又收敛,道:好,我答你。</p>

在太史霸的心中,人,或者说历史,不外乎是两种而已。</p>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耕种,一种人抢夺,耕种的是多数,抢夺的是少数,但多数人得到的却只是,也只会是少数,少数人占据的才是,也永远是多数。</p>

法帅是伟大的,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抢夺者,他身边终究也只是一群抢夺者,天机,四帅五虎八彪无论他们有多么讲义气无论他们有多么忠诚正直,本质上,都只是跟在法帅身边的抢夺者,对埋头田中的耕种者来说,他们,和当今帝姓以及帝姓身边的无数小人,并无区别。</p>

但我希望,我,我能够有所区别。</p>

我不愿与后一种人为伍,也不想当前一种人受苦。</p>

所以我离开。</p>

我耕种,并留给自己,我不抢夺,也不被人抢夺。</p>

所以我不在乎法帅的失败,因为那种成败,在我眼中根本没有意义。</p>

所以,你找错了人,更吓错了人有所忌者,必有所不能为,但我无所在意,当然也无所不能为包括,杀掉你。</p>

好象感到冷,子贡把手从袖子里轻轻抽出,对在一起,用力的搓着。</p>

你的确是精通辩术,真是罕见,当今天下的年轻强者中,的确有很多人同时也堪为智士谋主,但会这样认真修习名辩之术的,还没有第二个。</p>

可惜,真是可惜。</p>

并不说明到底可惜些什么,子贡的眼中似放着幽幽的毫光,将太史霸锁定,罩住。</p>

回答我,太史,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锦帆盗呢</p>

我会离开。</p>

那么,离开后,你准备作什么</p>

也许会当个老师。</p>

带着奇怪的笑,太史霸补充说,自己其实一直有志育人,只是总没法安下心来。</p>

好,最后一个问题。</p>

慢慢点着头,子贡丢出的问题,却是平淡到简直无味。</p>

我想知道,孙太保府中,西宾几多,束修几何</p>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当我是管家吗</p>

理所当然的发出抱怨,的确,这个问题简直可称无稽甚至是无厘头,但子贡却只是冷淡的扯动嘴角,挤出冷漠的笑。</p>

对,你的确不知道,你当然不可能知道。</p>

因为你在说谎。</p>

好象冰雪样的说话,一桶又一桶倾下,缓慢,却似乎永无止境。</p>

你是高明的说士,但终究有所不足。</p>

你的确精于操纵谎言,善于把真实的心意掩藏在众多混乱无序的说话后面,可是,你终究不能完全遮掩自己。</p>

诚然你是极少见的那种类型,但终究也只是人身,在我们儒门曾讨论分析记录的无数类型当中,仍然有你的一席之地。</p>

子贡指出,太史霸一样有放不下的东西:他的离开云台山,只是为了奇怪的自尊。</p>

在你而言,孙无法,是高山仰止一样的存在,正如我们儒门先人曾体验过的那种无力感一样,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无论怎样努力,也没法将两者间的距离缩小。</p>

在云台山的多数人而言,这并不奇怪,甚至是理所当然,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围绕在孙无法身侧,追随去作那些杀官造反的事情。</p>

但在你,却不行,因为,在自我的评估中,你认为自己应该有着和他年轻时一样的潜力,你认为自己应该能作出和他一样的成就。</p>

所以,太史霸会感到压抑,而更因为他是聪明人,他能够看清未来:无论孙无法的成败,身为他弟子的自己,身为云台山一员的自己,终归是没法超越其的成就。</p>

而且,你对他的女儿,又动了真情,可以把你自己也不惜牺牲的真情。</p>

但显然,太史霸的专注,并未能换来孙雨弓对等的回报,或者说,对孙雨弓而言,他始终更象哥哥多一些。</p>

但这也难怪,毕竟她的父亲是孙无法,和这样光彩万丈的巨人相比,其它的人当然很难被视为男人。</p>

无论怎样理智也好,任何强者的胸中,终归会燃烧有野心之火,而当这里面又掺入炽炽情火时,太史霸终于在冲动之下,作出抉择。</p>

你离开希望再现云台山的奇迹。</p>

为了想要自己打下一方天地,为了平等的迎娶孙雨弓,太史霸自云台山上离开,浪游天下,尝试着自创事业。</p>

而也是到了那时,你才开始真正清楚的意识到,你和孙无法之间的差距,那无法追上的差距,那根本不可能缩小的差距事到经过方知难,相信,现在,你该可以真正明白</p>

脸色铁青,太史霸眼光闪烁不定,一时,重重吁出口气,道:我明白,又如何</p>

明白,而后就是后悔。</p>

子贡认为,太史霸在投入锦帆贼时,绝对不会知道这力量和孙家有关,在他原来的计划,只不过是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篡夺掉组织的权力,将其变为自己的忠心私兵,等待未来的机会。</p>

可你却作不到。</p>

我作得到</p>

忽地嘶吼一声,眼中竟有杀意,又有恨怒之色流溢。</p>

但他太老,又太信任我他,他真得待我有同儿女,不然的话,早在瓜都,我就会把握机会杀掉他,就会把锦帆贼完全接管</p>

声音渐弱,吐露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令太史霸深感疲疲惫,却令子贡愈加精神抖擞。</p>

那一样,那仍然只说明你作不到说明你没有器量也没有能力来把自己的构想付诸实践。</p>

你的回答中,部分的是真实,你的确希望离开锦帆贼,因为你已知道自己的没能力将其掌握。</p>

不要说没法对黄麾绍下手,两人都很清楚,便能除掉他,锦帆盗也仍然只会是孙无违手心的棋子,其它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之掌握。</p>

所以你想离开你的确是想离开。</p>

离开,是为了回家,回到那个你从来不想离开的地方。</p>

所谓希望孙无法的失败,所谓不在乎云台山的去向,那一切,都只是你的谎言,你日日挂在嘴上的谎言,当然,除你自己外,也没人会去相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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