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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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你应该已经后悔了吧你应该也意识到,你不可能创立出云台山那样的伟业,你不可能如孙无法一样孤身成为新的天极。</p>

但你又没法决断。</p>

梦想中的衣锦回乡,和出现在山门外的回头浪子,那个差距太大,大到让你会被情感左右,无视理智,不去作唯一正确的事情。</p>

你因冲动而傲然离开,因虚荣而拒绝回头,拒绝作那些你自己明明知道正确的事情,但这样子拖下去未来会是怎样,你难道不明白</p>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那是为天资所限,没有办法,但你目光如炬,马力强健,却一样逡巡不去,又算什么,又为什么</p>

太史霸还不醒来,更待何时</p>

~~~~~~~~~~~~~~~~~~~~~~~~~~~~~~~~~~~</p>

在子贡而言,这样的话,已经说过不知多少次了。</p>

以精心设计的说话,精心安排的次序和精心控制着的语气,施加以最后和最精准的一击,令对方的心防崩溃,对子贡,这已成为了他凭本能都可以进行的熟练动作,但,今次,却出现了不对。</p>

已颤抖着弯下腰,已出现了滴落的汗珠,可,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子贡还是觉得,似乎,有一些,和以往不一样的东西。</p>

很好的分析</p>

终于开口,正是那种累极了的声音,很低,低的要用力才能听清。</p>

但,却解释不了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我会这样的反感天机紫薇</p>

什么</p>

从未见过有人在被击破心事后还会这样说话,而,在太史霸慢慢,但是坚定的挺直起腰的同时,子贡更作出判断,自己错了</p>

我,我竟然没有刺中他的弱点,我错了但,为什么</p>

眼神凶狠的有如野兽,太史霸的额上布满汗迹,看上去很疲惫,却又透着兴奋。</p>

你的攻击很凶狠,但,可惜,你从起点处就错了</p>

我告诉你,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希望云台山的失败,我希望法帅的失败我一直都在这样说,我没有说谎。</p>

笑得近乎狰狞,更有着掩之不住的亢奋,太史霸五指不住屈伸,喀喀有声,更有蓝光浮动指间,若隐若现。</p>

而现在,端木先生你还有要问的吗</p>

~~~~~~~~~~~~~~~~~~~~~~~~~~~~~</p>

像一段木头样躺在雪地中,子贡的头上,身上,都疼痛不堪。</p>

没有见血,因为太史霸仍有所控制,一拳又一拳,却没有运用任何力量,只以本身的体能,去将子贡痛殴。</p>

这就是子贡</p>

这就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子贡就是那个让天下所有大人物都芒刺在背却又不敢得罪的子贡</p>

这就是那个连天机也不敢正面对抗的子贡</p>

而现在我就打你了,我就是在打你了,你又怎样你又能怎样</p>

情绪近乎狂乱,说话同时,太史霸不能自制的唾沫飞溅,眼中放着可怕的光,拳拳到肉,将子贡打到飞起,打到飞出,打到再起不能。而在确认已不能再打下去之后,他似乎仍然无法餍足,一拳又一拳,打在旁边的假山石之后。</p>

仍然没有聚起力量,一击下去,石头上不过留下浅浅的印记,拳头上却会皮开肉绽,太史霸却一直打下去,不发力,也不停手。</p>

就这样打了不知几百记,打到双拳都是血红一片,打到连惨白色的指骨也隐约可见,太史霸方停下手,方,用着那种又疲惫,又亢奋,又似乎有着隐隐失望的眼神,看向子贡。</p>

而,现在我可以走了么</p>

口气中饱含着讽刺,更不等子贡回答,便走向孙雨弓,将她拦腰抱起。</p>

小弓放心吧,老乌鸦飞走了,现在,我送你回家。</p>

声音不响,很是温柔,但当然,沉睡中的孙雨弓听不到这些话。</p>

似乎已该是结束,但,在太史霸将要离去时,已完全陷入雪地的子贡,却慢慢的举起了右手。</p>

两个问题,最后两个问题。</p>

眼中闪过杀意,太史霸缓缓转身,道:二十个也可以,但</p>

若问得不能让我满意,端木公,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死在这里。</p>

若问得不能让我满意,太史将军,子贡本来就活不过今夜。</p>

可能是被打到太痛,子贡静静躺着,并不起身,只用很微弱的声音告诉太史霸说,子贡的可怕,全在心力,但心战之术,最是幻渺,早在多年以前,他便被再三警告,对没有把握的敌人,不可轻启战端,若一次失去掉看透人心的自信,便可能形成每况愈下的恶性循环。纵侥幸不成废人,也再没资格承载子贡或是端木赐之名。</p>

这样吗那么请便。</p>

将孙雨弓抱进屋里,太史霸回到子贡身前,深深呼吸几口,盘膝坐下。</p>

听着太史霸坐下,子贡却没有发问,许久,才慢慢道:不,两个不够,而且,时间也不够。</p>

请给我多些时间,好么</p>

默默点头,太史霸再无其它动作,如入定了一般。</p>

如是许久,许久。</p>

天,变得更黑了,那却是长夜最后的反抗,之后,东方,乃至整个天空,会迅速被晨光淹没。</p>

夜已央,子贡,就这样在雪中躺了一整夜。</p>

第一个问题。</p>

终于有了动静,子贡问太史霸,由小到大,他打的架多不多</p>

很多。</p>

回答很简单,声音已变得谨慎,整夜的入定,显然也已令太史霸镇静下来。</p>

吵架,或者说对骂呢</p>

那是娘们的玩艺,不过如果你说的是舌战,我倒也经常会玩。</p>

带一点微微的得意,太史霸告诉子贡,自己从小就喜欢琢磨一些公论,虽然,有人说他这是钻牛角尖。</p>

但,这样说又怎样反正他们也说不赢我,我只当他们是在发泄。</p>

哦,从小就没吃过亏吗</p>

静了一会儿,子贡问太史霸,用拳头也好,用舌头也好,他教训最多的,是什么样的人</p>

这叫什么问题</p>

想一会,太史霸最后作出总结。</p>

我,最喜欢欺负那些欺负人的的家伙。</p>

打老实人罪过的,但打打老实人的家伙,就开心的很。</p>

好,真是条好汉。自小里便有无敌之姿,很好,很好。</p>

简单发表感想,子贡咳嗽着,却忽地一转话题,道:古来所谓名将,形容起来,不外乎无敌不败,太史将军,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呢</p>

你真当我是教书先生了吗</p>

干笑几声,子贡道:是,果然问得不妥,那,这样问好了,太史将军,若你将来统军百万,你愿意受用那个</p>

不败还是无敌</p>

我觉得都很俗气。</p>

说是这样说,太史霸还是作出选择,表示说自己可能会更喜欢无敌之名。</p>

别问我为什么,反正我觉得这个比不败好。</p>

哦。</p>

不附加任何评论,子贡忽地又转了话题。</p>

刚才,我被打的很惨,从未有过之惨当然,你也没有看错,既已失算,便当应报,我不会为此报复。</p>

但,我还是想知道,除此以外,你打我,还有什么理由呢</p>

张口结舌,到最后,太史霸还是归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打子贡。</p>

总之,我应该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打你吧。</p>

这样说吗也可以啊。</p>

轻轻挥手,子贡道:好,最后一个问题。</p>

在你心里,对云台山的成败,到底是怎么想的呢</p>

这个问题</p>

脸色不悦,太史霸道:我答过很多次了吧我之离开云台山,纯粹就是因为我想离开。我希望云台山的失败,我希望法帅的失败我一直都在这样说,我没有说谎。</p>

好,我问完了。</p>

咳嗽着,子贡支起身子,脸色很差。</p>

严格说起来,我一共只问了你三个问题。之前的,都是过渡。</p>

我问你为什么打我,你说不清楚。</p>

我问你喜欢不败还是无敌,你说你喜欢无敌。</p>

我问你在不在乎云台山的成败,你说你不在乎。</p>

三个答案中,两个你说了实话,一个你说了假话问题是,那一个</p>

眼中又出现那种毒蛇一样的光,令太史霸皱着眉头,微微侧了侧身。</p>

仍然在说我还想回到云台山吗这就是你的努力</p>

如果没有其它新意的话,告辞了。</p>

已经起身,却被子贡冰冷的说话阻住。</p>

我没有说你想回到云台山你说你希望云台山的失败,你说你希望孙无法的失败,你是诚实的,你没有说谎。</p>

唔</p>

说谎的,是第一个问题,你打我并且完全明白你为什么而打我,只是你不能说。</p>

歪歪头,盯着子贡,太史霸突然露出了笑容。</p>

终于不再把我想象成离不开法帅的小孩子了吗很好,请继续。</p>

我承认,我的确犯了严重的错误。</p>

喃喃的,子贡表示说,从专业角度而言,太史霸已得到他的最高尊重。</p>

你是我所见过最优秀的辩士,最优秀的说谎者,你连天机紫薇也能骗过,连我也在一段时间内被你骗倒。</p>

你你竟然已掌握了最高阶的技巧,你竟然可以用实话来说谎。</p>

你说够了没有</p>

被这样的赞美着,太史霸不显高兴,也没有动怒,只微微的表现出一些不耐烦。</p>

天要亮了。</p>

对,天要亮了,而我,也终于明白了</p>

我曾以你为竹林,我错了,但我也很接近了你的确有竹林的气质,但骨子里,你走得比那更远。</p>

已站直,子贡身上,又出现了那种森然气势,冷冷的看着太史霸,他告诉说,对方在为什么打人的问题上,说了谎。</p>

你是一个骄傲的人,非常骄傲你这种人,只会去主动打击在上位者,你不会打落水狗,失败者那根本不在你的视线以内。</p>

所以,你打我这件事不对,很不对。</p>

没有继续向下分析,子贡转换话题,问太史霸,继续不败与无敌的分析当今天下,谁堪无敌谁是不败</p>

我说了这两个词是一样的吧</p>

出现暴躁的神情,但还是成功忍耐,太史霸说,那当然是沧月明,唯一的神域强者。</p>

不一样啊</p>

无敌是沧海之月,也唯有沧海之月,不败却有很多,比如横江锦帆。</p>

显然把这当作讽刺,太史霸的脸色很难看,而在听到子贡的分析后,就更加的难看十倍。</p>

无敌是无人敢战,没有敌人敢于站在他的面前,而不败只要不去和强敌战斗,就很容易作到不败,比如你,太史将军,自统领锦帆贼以来,不也未尝一败么</p>

你到底想说什么</p>

不理会太史霸越来越强的怒气,子贡袖着手,冷冷看着他,神色之中,竟是,满满的,鄙夷,和不屑</p>

所以你的确是诚实的,你的确是希望着云台山的失败,你的确是希望着孙无法的失败,你的高明之处,是在大声说出心里话的同时,却还能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在说谎这是最上段的言术,但,却改变不了你的本质。</p>

你不是竹林,你只是曳尾罢了。</p>

太史霸啊,我,我终于完全看懂你了</p>

冷漠,甚至是冷蔑的,子贡告诉太史霸,如果不能理解曳尾的含义,自己还可以用另外一个词来形容。</p>

怯懦</p>

南华的行径,在我们看来,从来都不是什么高洁。</p>

有惧庙堂,曳尾泥涂。那不是高洁,那只说明了他的没有信心在庙堂上成功。</p>

经略济事,首要乎实,所以夫子屡难而不易其道所以夫子才能够成为百世素王,和他相比,在开战前就逃走的道者虽然飘逸,虽然不败,却注定是永远的一事无成。</p>

你也一样。</p>

无情的分析当年的一切,子贡指出,太史霸的离山,绝非什么壮志,而是因为害怕。</p>

你害怕那真正的考验你害怕,为孙雨弓选择丈夫的一天终将到来。</p>

这也可以解释你为什么憎恨天机紫薇你憎恨他,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公,而是因为他的公平,不是因为他对孙无法,对云台山有什么不忠,而正是因为他的忠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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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云台山的权力结构很是脆弱:孙无法是绝对领袖,但膝下无子,也没有再娶的意思。当然孙无法现下春秋鼎盛,这都不是问题,但任何真正了解孙无法的人都会知道,无论多久,他已不会再娶。</p>

所以,孙雨弓的丈夫,将是云台霸业的继承者。而这些,你当然早已经看清了。</p>

这样的压力,让你受不了吧</p>

你的确已是很优秀了,我想,你应该对自己还是有着一定程度的自信的。</p>

子贡认为,太史霸会相信自己或能得到孙无法的认可,也会相信自己必能得到孙雨弓的欢心,但,他却知道自己必不可能通过天机的考验,必不可能被天机认可为云台山的继承者,因此,他才深恶天机。</p>

所以,我说你是不败,你自己也明白这里面的区别,所以,你会立刻选择自己的称号为无敌只有明白不败这名号有多可笑的人,才不会犹豫。</p>

因为害怕自己不能够脱颖而出,而主动逃离,因为害怕不能赢得孙雨弓的心,而从她身边跑掉,这样的太史霸,更加需要保护自己,更加不能让别人看穿自己。而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便是双重谎言</p>

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透过种种微妙的手段,使人们认为他所说的是谎话。使每个熟悉他的人皆以为,太史霸之离去是为了他的骄傲。</p>

最大,也最成功的谎言,就是关于孙无法的吧</p>

高声宣布说希望孙无法失败,所有人却都认为他必会忠诚于孙无法,便连天机紫薇,也这样深信。</p>

当然,你对那丫头的心意,是真的,那和她能不能继续继承云台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p>

在太史霸的心中,他更相信,自己只有一种可能得到孙雨弓。</p>

那就是孙无法的失败,完全败下,丢掉一切,成为天下共逐的对象,那时候,我的确相信,你会不惜一切,去帮助,去拯救,和保护孙无法,和设法得到孙雨弓。但在那之前,你却只会旁观云台山的落败,甚至,还可能尽全力促进孙无法的失败。</p>

因此,你实在是希望期待着孙无法的失败因此,你将孙无法骗过,你将天机紫薇骗过,你甚至将我也骗过</p>

你不是不想去抢,而是不敢去抢,而是知道自己不能抢到,却骗自己,也骗每个人说你只是不屑去抢,以此来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p>

太史霸,你这懦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你你住口</p>

双眼已作血红,太史霸不住颤抖,嘶声道: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p>

忽地怪啸一声,道:你知道,知道了又如何除你之外,又有谁能明白</p>

我现在杀掉你,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看懂我儒门便要报仇,也只会先对着法帅,对着孙家那却正合我意我正希望着法帅的失败</p>

子贡,你是第一个能理解我的人,我却不希望再有第二个,我告诉过你我是疯子,死在我手下你该认命</p>

一扬手,蓝光闪烁,冻气结为千百巨刀,破土而出,封杀掉一切去路,转眼已在子贡身上开了十数道口子。</p>

但,这却没能令子贡倒下,以似乎不该有的速度和力量,他进退趋避,更在无路时强行击破刀气,虽半身血覆,却没一处致命。</p>

再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成为子贡后的确不再被允许修炼任何武学,但在得此古名之前,我却已是儒门强者</p>

第二,刚才的每一句问答,其实都渗有尔雅之力,若心志坚定,不为外务所惑还好,像他这样心意溃散,又浮动狂乱,方寸已迷,又那里还撑持得住</p>

第二句话,并不是说给太史霸听,因为,他已倒下,昏迷不醒,而说话的,也不是子贡,是正从园外慢慢步入的谋士。</p>

大军师。</p>

缓缓转身,子贡微一拱手,天机紫薇却还以大礼,更恭声道:谢端木公,代云台山明此大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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