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丧高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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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父亲把我和哥哥叫到身边,让我们看他的胯骨,只见他的胯骨尖尖的顶着一层皮,没了一点肉,而且一边的皮都磨破了,露出了骨头。

父亲说:“你们的姐姐也不小了,只是性格软弱老实,遇事不敢当家。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我看咱们连里的刘元胜这个人,人才不行,可心还诚实,想说给你姐姐。如果能成,或许他可以帮我们逃回家去。即使我回不去,也要把你们带回去。”

哥哥说:“刘元胜长多难看,我姐肯定不同意。”其实我也不同意。

父亲说:“我已经这个样了,你们两个还小,看来是回不去了。”说完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姐姐也不同意吧,以后就没再提这事了。

说了这话没多久,父亲就去文都医院住院了。文都是我们团部所在地,设有一家卫生院。

住院是要得到连部批准的。因为凡住院病号一天除半斤面粉外,多少还有点酥油和肉。父亲知道自己的身体,想到医院去住一段时间补一下,若能恢复了,好带我们回家。那年我父亲才四十七岁。

他找到了连长马铁山,说自己有病,需要到团部卫生院住院治疗。马铁山看到我父亲这个样子,就给开了条子。这样我父亲就于农历冬月初十住进了文都卫生院。

到医院后,正好他的一个外孙子,就是前边说过的我二爹的亲外孙谢运生,小名叫生娃儿,也在这儿住院。谢运生比我哥大一岁,也在循化县实验中学上学。因害肿病回到文都住院。于是爷孙俩就相伴住院,通榻取暖。

过了几天,冬月十七日下午,父亲跟生娃儿说:“我去邮局给国华寄封信,再买半斤酱油,夜里饿得难受了,喝一点,酱油也是粮食做的,或许能管点用。”可他没想到,当时国家粮食紧张,所谓酱油也就是浓盐水加点酱色。

后来听生娃说:“我四为(外)爷把酱油买回来后,夜里肚子饿得难受,不几口就把半斤酱油喝完了。夜里就听他说心里着急。到吃早饭时,人们都去打饭,有跟他关系好点的就问鸿达怎么还没起来,我说四为(外)爷喊叫一夜心里急,刚刚才睡着。让他再睡一会儿,我把饭给他打回去。等我把饭打回去,再喊他就喊不应了。我赶紧揭开被头一看,已经不行了。身上还有一点点温度,可能是天亮时才咽的气。”

冬月二十日早上,天刚亮,我和姐姐还没起床,就听见一个叫谢福星的人推开院门,大声喊到:“朱恆运,连部通知,要你安排两个农工到团部把王鸿达埋了。“

我和姐姐听到以后,无异于晴天霹雳。我说声“糟了”和姐姐一起赶紧穿衣起床,去找谢福星问个准信。

谢福星说:“真的,连部通知的,已经死两天了。”平时谢福星就不够数,现在说这话,轻松随便,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我和姐姐回到家加了衣服就出门去文都。那天早上起来天气就阴沉沉的,一会就开始飘雪花。我们走出一两里路,已经是风雪交加,很快就把路盖住了。我走不快,还老滑倒。姐姐让我回转去,她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当时不懂事,就回来了。没能见父亲最后一眼。

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失魂落魄。天黑了,姐姐还没回来。我好害怕,我怕白天的孤独,我怕夜的恐怖,我更怕成为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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