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搬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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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的9月20日,刚过完中秋节,是我们第二次离开故土的日子。

头天我姐姐就来了,帮我们收拾好东西,晚上喝了汤,我们一起去了大姨家。大姨大姐嘱咐的话重复说了好几遍。我们说这次跟去青海不一样,大柴湖是平原,离得也比较近,想回来就能回来看你们。并且说好了,第二天就不要送了。

可是第二天临走前,我大姨和姐姐还是来了。看到满头白发的大姨,就想起他平时对我们的严格要求,就像妈妈一样疼我们、管我们。此去湖北,再不能耳听面受她的教诲,有了错误疑难,谁来鞭笞和帮助我们。姐姐的性格内向,即使哭也是呜呜地抽泣,那样的哭更使人揪心。从青海归来,家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本指望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现在孤伶伶地留下她一个,我们兄弟又远去湖北,各自有难,谁来照应。触景生情,我们也哭起来。

此刻,只见送行的和要走的人们,有抱头痛哭的,有跪地磕头的,也有悲伤过度晕倒的,哭声一片,惨不忍睹。汽车喇叭响了几遍,我被安排押车,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我上了满载家具的卡车。车开了,车后扬起了黄色尘土,遮住了我的泪眼,隔断了我的故乡和亲人。

解放牌汽车一路颠簸着离开马蹬,路过邓县,傍晚时分到了樊城码头。离码头还有半里路,车就停下了。前边全是拉家具物料的卡车,都在等着卸车装船。码头管理人员告诉我们,明天下午才能下我们的车,一时动不了。司机在车里睡觉。我除了吃饭和晚上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码头上溜达看热闹。

只见江边乌乌泱泱一大片船只,桅杆林立,马达轰鸣;远处江面上白帆点点,鸥鸟翻飞。走近码头,只见一行行码头工人身披衣帽连体的防护布,有扛的、有背的、也有抬的。走近了细看,才发现大部分搬运工人都是大妈大嫂,我顿感惊愕,女人也能干这么重的活呀。

第二天上午,我照样在码头观赏景物。我路过一辆卡车,在离车右边有十米远的地方,看见车子缓慢地起动了。就是因为车的缓慢,才使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场惨剧的发生。当汽车发动的一刹那,右车门踏板上站着的小孩赶紧要下来,由于太小,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一条腿落地另一条腿还在踏板上,他跌倒了,头朝里,刚好在车轮下,只听“扑哧”一声,小孩的头肩被轧碎了。我连喊带跑地到了车跟前,司机才停了车。这个事故太不该发生了,因为司机在启动车子时没有察看右边的情况,尽管车速很慢很慢。

司机报了案,高音喇叭开始广播找人。不大一会儿,一位三十来岁的母亲——披着工作服的码头工人,认出是自己的儿子被车轧死了,一时间儿呀乖呀地哭昏去。听说孩子的爸爸刚刚开船离开了码头。

当时码头上一片混乱。后来是怎么善后的,我就不知道了。但事后我还是有些许后怕。因为那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假若有人污蔑是我推小孩到车轮下的,我到哪里去找证据呀!要那样,真是跳进襄河也洗不清了。

当天下午,我们的货物就可以装船了。第二天中午才装满一船,这一船共装了三车货,都是我们生产队的。吃了中饭,船就启航了。仍是由我押船。船老板是河南唐河县人,姓江,约有五十来岁。老两口带着一个女儿在船上。小姑娘十二三岁,长得很结实,跟男孩子一样。拴绳、起锚、放帆什么活都干,手脚麻利。还有一个帮手,姓王,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船上的人长年在河道上风吹日晒,个个黝黑发亮。我们这次是行下水,比较省劲。扯起风帆,船老板扳舵把着方向。只见船头时而偏左,时而向右;一会儿横着、一会儿顺着。不论船体是什么态势,都能借助风力,顺流而下。再看那风帆,平时远看只是一点点,今日站在船上,仰头上瞧,天啊,那么宽大,简直象挂在天上一般。难怪李白能写出“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诗句。不觉有风,云帆却能把船摧得飞快。

当年的襄河流量很大,水面也宽阔。主流为丹、汉二江,下又接纳唐、白诸水,汇成襄河,也称汉江。汉江蜿蜿蜒蜒,流经宜城、钟祥、荆门等鄂中北部的富庶地区;又浩浩渺渺直下江汉平原,汇入长江。千百年来,她灌溉浸淫了汉水流域百万顷良田,造福于千万江汉儿女;但也曾多次任性发威,给两岸人民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当年几句鼓词唱得好:天沔沙湖洲,十年九不收,要是一年收,狗子不吃糯米粥。

一路行来,坐在船头,看两岸村落点点,绿树森森,远山近丘,逶迤灵动。只是觉江面、空中都雾靄沉沉。氤氲不清。不似老家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那天晚上,船家闷了一锅米饭,炒了两盆菜。一盆炒球白菜,一盆清炖小杂鱼。我准备吃自己带的蒸馍,船家不让,说船即是家,河南人讲究到了家门口,就得有饭吃。他强把我的馍给装了回去。那天的晚饭,真正是大米干饭浇鱼汤,吃得津津有味。饭后,我展开被子,要在船板上睡觉,船家说江上风大,让我跟王师傅挤在一起。

夜长无聊,王师傅问我有关移民的事情,我给他讲了个大概。最后,他还告诉我,在船上说话要注意,船老板都有忌讳。比如水烧滚了,不能说滚,要说水烧开了。穿衣服、拿东西、煎食品等,不能说翻、反等字。我说领教,还从不知这方面的知识。

第二天的中午,船到了钟祥县旧口公社的大王庙码头。上面安排的汽车在那里等着,下午就装好车,天黑前就可到新家大柴湖了。

才从青海回,又要湖北去。故乡情难却,亲人伤别离。昨在襄阳城,今到荆州地。两岸千村树,新家知何处?

虽不玄幻,却也怡情。承蒙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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