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魂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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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完电脑回来后的一天中午,她急匆匆地回家来告诉我这事。

当我知道赵幸福居然和我生父联系,共同为我策划调动时,我的倔脾气上来了,我死也不到县委办公室报到。她知道我发了牛脾气,在家气恼地说:“钱也花了,你爸招呼也打了,现在,只能进不能退了。求你,弟!俺求你,韦雄黄!”

我说:“是你操办的,你去!”

她说:“韦雄黄,你为什么这么倔?你不要装蒜了,你那一抽屉的资料都是关于你父亲韦敬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你父亲的爱压抑得太久了,这样,你会憋死的!”

我再也不愿意理会她。

她跟我算经济帐,说:“韦雄黄,你真的不能放弃啊,我前后花了两千多块钱啊!我们丫丫的奶粉钱都在里面啊!”

我随她去说去,不理睬她为我做好的安排,继续过着我的安贫乐道的生活。

她急得又气又恼,哭了,对我说:“韦雄黄,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更好的去处?”女儿看到她哭,在她的怀里也哇哇地哭起来。我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

老于知道我回来了,对我说:“韦雄黄,你去吧,这是好事,我们都高兴,你不要犟了。”

……

从广东分别以后,我和小闲一直有书信联系。我知道她一个人在那边生活得不错,工资待遇也不错,她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去看她。我在书信里说,我已经忘记她的模样了。她约什么时候我们一道到一个地方旅游,那是一个很难兑现的浪漫约定。

不久后的一天,我在县邮电局前转悠,看盆景,看卖鸽子的,还看到了一个代写信件的人在为别人写信。闲着没事,我忽然就打了一个长途,和小闲联系上了。听到她的声音,才算是重温了那个真实的人。她说:“现在我要离开广东了,到另一个地方去。”我问她:“你又要到哪里去?……我想知道。”我和她说话很随便。

我们曾经在一起很轻松、愉快又亲密,在广州我们乘车到海安去,那一年许多人都往海口涌,车从佛山、肇庆,到阳江、高州、化州、湛江、徐闻,最后到达海安是夜晚两点,我们在夜晚一阵飘忽的雨后看天上的星星,看琼州海峡的细小波澜。那时我对她说:我们是在丈量世界。凌晨三点,我们站在广东海安杂沓的轮渡边上,前面就是琼州海峡,在夜色苍茫之下,湿润的夜雾急速地侵袭下来,明朗的星天一下被遮去一片,阵雨立即从满天星光的翼下洒下来,大地一片湿亮,我们赶快去找屋檐躲雨。海在轻微波动,很壮观很壮阔,我一点也不打瞌睡,她也不打瞌睡,我们在看海。汽车轻轻轰鸣着,驰向轮渡。在灯光下有人在谨慎地调度。露天小摊主在削菠萝,菠萝香得死人。他在一片一片地切开,插上竹片,浸在盐水里。后来我们又到了广东花都,我们在花都人的脸上找洪秀全的影子。街上摩托很多,我们去找旅馆,满街的箩筐排着队,装着糯米荔和普通荔。花六块钱买一斤多,装在塑料袋里,我们一边走一边吃。那里小旅馆很多,可我们的路费不多,我们住了一间不超过六平方米的地方,墙是报纸和三合板什么隔成的,左右都串音。记得那次我去自选市场买了香皂,回来拿桶冲凉。我洗澡后,出去,让小闲洗澡。她洗澡毕,我才归房。然后,我睡上半夜,她睡下半夜。当一个人睡觉时另一个人在大堂坐着。我们就是这样同行。……这一切,我这一生都忘不了。

现在,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她想到山西去,到那里的一个地方坐堂,为人家诊治疑难杂病。

我大叫起来,说:真的?我眼珠子要掉下来了!……你要给人看病?

我们说话像救火,因为长途电话费很贵,后来邮局给我打了一张收据,是十八块五角四分。

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我的口袋里还有点钱,我又在邮局外买了一盆三角枫带回去。路上,我竟然觉得我还不如一个河北女性,她一个人都敢在满世界跑,而我,竟然可耻地缩在这里,过着鸽子一种安稳的日子,并且一点成功感也没有。

回到家,看到摇床襁褓中的女儿,老婆,平庸的生活,一切都让我厌倦。

被我拒绝的另一种生活,永远待在离我三千万里的地方。我没有对赵幸福说这感受,她有许多事要做。她忙了家里,又要忙政府里的事。赵幸福是聪明的人,一定也观察到了我的这种生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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