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糖葫芦(下)(2 / 2)
命运会安排世间上所有的浩劫都是坏人导致的,而拯救世界的英雄也会应运而生,就像是黑夜与白天,影与光,阴与阳。所有的因果关系,都是一啄一饮间早已安排好的事,她不管反抗与不反抗,两种结果都早已经写好和注定。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昏暗的光线下只有莹白的掌心,没有什么血色,凑近了隐约可见其中纹路。干净的几条主线,一条自食指缝的掌纹凌厉地划过整个手掌,把所有的主线连在了一起。有瞎子说,这主财,说她财运亨通,有高僧说,这主权,说她大权在握。
漂亮话没有成本,嘴皮子一碰便是一箩筐,她听得高兴满意,却也没有多给一个子儿的赏钱。世间辛苦钱千千万万,吃这口饭的连看人的本事都没有,还出来混什么?
她合起手掌,道:“我骗了你。”
“你父母不爱你。你重病时他们心思都在你身上,惯性使然有钱便治。你身体好些后,他们得以喘息就动起了钱的主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其实很好猜。我不在乎你父母是不是害怕,也不在乎你弟弟是不是嫉恨,对我而言,他们只要装得像,我就当作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你们一家也幸福美满。”
“过程或许会有偏差,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她转过头,看向窗户,月色照不进屋内,只在外面展现如水的温柔。她又勾起嘴,火光灼灼映出了她的酒窝,摇曳的影子像是里面盛满的美酒。“人是一面镜子,你礼尚就照出我往来,你砒霜我便腹剑,孰轻孰重谁也说不清,但是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她的话落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夜里,等突然停下时一切都呈现出死沉的可怕。原本被话语声概括的细节,都在这一刻清晰的、放大地展现出来。
“叩——叩——叩——”敲门声一声赛过一声,由远及近。
秦望舒在嘴上比了一根手指,小声道:“你听见了吗?”
她扫了一眼手表,目光落在了张雪满是惊恐的脸上。现在正是凌晨三点,过了最深的子时,万物俱静,正适合百鬼夜行。
“它在敲门。”她抬起脚跨出一步,又很慢的放下,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我们刚到秦家村那晚,也是这样的。”
“它有一张脸,脸上没有五官,我和你怎么描述的?”她缓慢地向门逼近,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木门上。“世间的一切都是源于生物的进化,神是进化的更高级的人类,传说里的山精鬼怪是动物的进化,而山神像是医学上的某种畸形。这种畸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动物,就像是视力不好的眼镜蛇用舌头去感知生物的方向,狼与狗都同属犬科,驯服了是狗,吃生肉的叫狼,但我都称其为畜生。”
她的话刚落音,就感觉到手按的门一震,接着刺耳的爪子声响起,在木门上竟有些意外的好听。
张雪的头已经摇成了一个拨浪鼓,眼里的恐惧和哀求溢于言表。秦望舒没说话,指了指仍在熟睡的夏波,她在空中画了一个问号。
张雪一愣,她突然意识到她们之间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但同处一室也实在不算小,尤其是这样密集的对话里,别说是夏波这样警觉的人,换作是任何一个正常人也该醒了,可他却还在睡!
火堆因为长时间没有添柴,火光渐小,最后只剩下一根残存了一点儿的木头。火焰顽强地寄居在上面,但怎么也掩盖不了即将要熄灭的事实。夏波的脸已经大半都在黑暗之中,俊美的皮囊在灯下是越看越美,可张雪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思。
抓门声越来越想,伴随着砰砰的撞门声,明明黑得看不见,张雪却感觉自己看见了在摇晃的木门。秦望舒还站在门前,一只手仍是按在门上,门不厚是寻常的薄木板,她甚至有种与山神手碰手的错觉。
她歪了歪脑袋,伴随着最后一丝火光的熄灭,她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张雪豁的就慌了起来,她顾不上外面的山神,壮着胆子叫到:“秦望舒?秦望舒?秦望舒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是山神更猛烈的撞门声,有那么一瞬间,张雪觉得下一秒山神就要破门而入。她哆哆嗦嗦地挪动的屁股,她被绑了手,在没有人帮助下根本无法自己站起来。她记着夏波的位置,只是隔了一个火堆并不远,她伸直了脚到处乱碰。宽大的裙子带到了燃烧完的木头,沉闷的咕噜被掩盖在她如雷的心跳下。
她记得夏波就在对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她腿长,可对方却像是消失了一样,她什么都没碰到。“望舒,望舒你别吓我,我害怕!”
她声音里带出了哭腔,可还没等到秦望舒的回答,门就“嘭——”的一声被撞飞。温柔的月光流淌在地上,娇羞地泄进屋内一丝,不亮却也勉强可以视物。她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紧接着一股臭味飘进来,她下意识屏息凝神。
黑影在门口左摇右摆,迟迟未进来,像是在确定方位。守在门边的秦望舒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她借着那丝月光向夏波处看去,却发现只剩一堆稻草。她瞪大了眼,震惊间乱了呼吸,等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山神对准了她的方向,一摇一晃地走来,步伐缓慢又坚定。她心如脱兔,快得她怀疑要跳出自己的胸腔,但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或是动作,只能伸直了背慢慢地靠向身后的墙。人在逆境中总是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潜力,满地的稻草她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全程无声。
但她不敢松气,山神仍在逼近,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心跳声太大了,让对方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她胡思乱想着,一只手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她肩上,她浑身一僵,高度集中的精神崩得像是随时要断掉的弦,只是这么一下,背上就出了一层白毛汗。
“张雪。”她听见秦望舒的声音,平静又冷淡,上扬的语调里似乎是带了些笑意。
离她不远的山神脚步一错,突然向她扑来,而就在这一刹那,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狠狠向前一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