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缠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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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文”号家里颇不平静。一晃就过去了几年,旭笙就高中毕业了,想去投考军校,“敬文”号夫妇都不同意。

下湾村可是辈出人才的,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有的在京师大学毕业后,考取省里的官费留学去了美国,有的师范毕业后执教于他乡或回到母校任教,还有的从商从政。

爹妈都不同意,而旭笙却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原来,本村有位师兄先后在省陆军小学、南京陆军第四中学求学,在保定军官学校二期深造后入职于军队,前些年响应江西省都督李烈钧的号召,高举讨袁护国大旗,在九江湖口与来犯的北洋军阀段芝贵、李纯展开激战,终因敌众我寡,且敌以炮艇沿澎泽水路侧击,而告失败,遂奔赴广东追随中山先生。师兄途经家乡之时,与母校师生、校友相聚,宣传革命思想,鼓励青年学生投笔从戎投身革命洪流。旭笙和同学们深受影响,相约中学毕业后投考军校。

“敬文娘子”病倒了,本想不辞而别的旭笙只好暂时待在家里,左右侍候母亲。

“小生意家”“屋里的”听说“敬文娘子”贵体欠安,总想过去看望,平时“敬文娘子”挺喜欢“妹子”的,便要“妹子”一同去看望“敬文娘子”。

“‘妹子’啊,你大妈身体不舒服,妈很想去看看她,含蕊也在家里,正好你们也可以在一块聊聊天。”

“大妈不舒服啊?”“妹子”有点惊讶地问。

“是噢——”“小生意家”“屋里的”沉着脸说,“唉,你大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却啥事都那么爱*心,早就听她说是阴虚火旺,多动弹一下就会冒汗,还常年吃着乌鸡白凤丸呢。唉——你旭笙哥又……”

“旭笙哥又怎么啦?”见母亲欲言又止,“妹子”不由得急切地问了起来。自打旭笙去省城念中学以后,已有很久没见面了。

“旭笙中学毕业了。”

“旭笙哥中学毕业啦,那不是很好嘛!”

“好是好……人大了,心也大了……”

“妹子”似懂非懂,诧异地望着母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与母亲一道去看望“敬文娘子”。

“姨娘——‘天真’姐——”

一进门,天井边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含蕊就叫唤着,好似一串当风的银铃声响起来。含蕊一身的城里学生打扮,白色的夏布上衣,黑裙子罩着白色的袜子,脚上穿着双黑色的皮鞋。

“含蕊,你在看书呀!”“妹子”盯着含蕊手上的书问道。

“唔,《新青年》!”含蕊说着又把书面翻转过来。

“含蕊,你妈呢?”“小生意家”“屋里的”关切地问。

含蕊用手指着楼上说,“我妈在……”

话还没说完,“敬文”号老板便已下得楼来,旭笙也在后面搀着母亲。

“姐夫,姐姐。”“小生意家”“屋里的”心疼地望着“敬文娘子”。

“妹子”也赶忙上前打过招呼。

“敬文娘子”刚才还气色欠佳,见到这母女俩后竟然兴奋起来,当看见“小生意家”“屋里的”手里还拎着只乌骨鸡时,又责怪起来:“妹子啊,还拎只鸡来干嘛,自己都舍不得……”

“姐姐不舒服嘛,你教我做妹子的……”“小生意家”“屋里的”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妹子哎——我没事!”“敬文娘子”摆摆手说,“昨天,‘养和’号郎中来过,说我急火攻心需要静养,还开了一副药。”

“养和”号药店的郎中是风力口最有名的。

“姐姐,你不舒服还要去楼上——”

“唉,这阵子你姐夫也忙得不得了,我总得帮他分担点儿。”“敬文娘子”说着又看了看旭笙。

旭笙红着个脸低下了头。

看见大人们在说话,含蕊乖巧地拉着“妹子”到自己房间去了。

旭笙打过招呼后,也跟着父亲去到前面的店铺。

含蕊的房间变化挺大。窗前原放着花架的地方摆着黑色的书案,上面摆着些文房清玩,书案上的书架也放了不少书;板壁上挂着几幅彩色的画轴。

“姐姐,这几幅画好看吗?”含蕊喜滋滋地说,“是我们村的一位国画大师画的,可是得了国际大奖的!”

此国画大师属下湾人氏,热衷于浙派花卉翎毛水彩画。以构思新颖巧妙,意境幽深俊秀,韵味含蓄悠远,色彩绚丽自如而负盛名。板壁上挂着的便是先生参加巴拿马国际博览会的四幅金奖作品:《桃花野鸭》、《荷花水翠》、《牡丹鹁鸪》、《紫藤八哥》。

“含蕊,好久都没见你。”“妹子”故意睨视着含蕊,“快把姐姐给忘了吧——”

“姐——哪儿的话——我也挺想姐姐的!起初我们‘女学’在牌楼里面的,当时只有四十几个学生妹子,后来人越来越多了,再说我们的课程与‘万小’差不多的,也有不少那边的先生给我们讲课,后来‘女学’就搬到邻近‘万小’的茶亭庵去了。”含蕊一口气说完,生怕姐姐误会了。

姐妹俩对视着笑了。

“姐姐,听姨爹(父)说,你也当先生啦——”含蕊故意拖长口气来打破沉默。

“先生——什么先生?”

“咦,不是有很多村里的妹子跟你学绣花吗?姐姐还不承认,嘻……”

“噢——不就是大家伙儿在一块绣绣花儿嘛,那——哪是什么先生!”

“教会那么多人还不是先生哪?姐姐!嘻……”

“好妹子,别逗姐姐开心啦——象妹子这样才有出息呢!”

姐妹俩又笑而不语了。

含蕊若有所思地翻着手上的《新青年》,想了想说:“姐姐,这些书都是旭笙哥从省城带来的,哥说里面的文章都是些很有学问的先生写的。可惜,有好些字我都不认得……”

“妹子”好奇怪:“怎么——听说你老考五分的!一个有名的女状元怎么还会有不认得的字。”

含蕊倒有点难为情了:“姐姐,我再怎么的也只是个小学生,不比哥高中都毕业了。”

“妹子”听了,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是噢、是噢。哎,旭笙哥毕业了,打算做什么呀?”

“唔——”含蕊倒面有难色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本来是想投考军校的,可爹妈都不同意,连家门都不让出了,生怕哥会跑到省城去,就连哥要寄信也是让佣人们去邮政所替投的。”

含蕊颇有微词,她太喜欢哥哥了。

“那样啊——旭笙哥也……”“妹子”欲说还休的。

“就是嘛,哥的日子也太难熬了。在这个封建家庭……”含蕊说到这里赶紧停住,机警地朝门外望了望,然后又轻声地说:“我哥现在是个可有学问的人了,每次回家都给我说很多外面的事,什么苏联的十月革命啦、列宁啦,还有这《新青年》里说的新思想、新道德、新文化。又是‘德先生’、‘赛先生’,还要打倒孔家店——”

“什么是‘德先生’、‘赛先生’哪?孔家店又是什么?”

“我……我一下子也讲不清……”含蕊吱唔着,见姐姐听得认真,又兴奋地说,“反正就是现在大家所说的*与科学。姐姐,你没听说呀——”

“妹子”皱着眉摇了摇头,说:“所以很想听妹子多说点。那——孔家店又是什么?”

“哟,姐姐——记得这么清楚呀!”芝妹停住笑,说:“孔家店就是孔老夫子。”

“啊?旭笙哥投考军校就是要打倒孔老夫子啊!”

“唔——也不只是这么简单的。算了,我去把哥叫来,让他说给我们听!”含蕊说着就去叫旭笙了,只是缠着的脚放晚了点,走起路来还有点小脚女人的样子。

“疯疯傻傻的——还象个妹子吗?”

含蕊拉着旭笙急急地从堂屋走过,弄得母亲好一顿责怪。

“唔!”

含蕊眯着眼嘟着嘴,还调皮地歪着头扬了扬下巴。

“敬文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小生意家”“屋里的”却笑着说:“旭笙回来了,妹子可开心啦——”

“唉——”“敬文娘子”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一对活宝……都不知会闹腾出啥事儿来。”

“又怎么啦——”

“妹子啊,听你姐夫说,北京的学生在闹事,又是罢课又是*的。我们家的旭笙也老和同学在一起……”“敬文娘子”皱着眉头停了停,又气愤地说,“不过,那些洋鬼子也太欺负人了!我们中国人也的确难咽下这口气……”

“敬文娘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弄得“小生意家”“屋里的”莫名其妙。

“难怪这几年的生意好做多了,原来洋人都忙着打仗去了,缺这少那的,有的还得从咱中国进呢。镇子附近也新开了几家榨油厂、染坊的,有的索性去省城开厂子。”敬文娘子“滔滔不绝地说,”还有人想邀我们入伙呢,要是旭笙能安下心来就好。唉,这孩子去省城念书以后,越来越不听话了……说着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的确,这几年镇上增开了许多商号,大大小小的合计已有三百余家了,村里的乌龙街、河街、井头街的商号也越来越多了。

“姐姐,女大不由娘,儿大不由爷哟——”“小生意家”“屋里的”也在一旁一个劲地安慰着:“人大了也总会有自己的主意嘛,再说去了省城——也能增长不少见识的,姐姐就不要担心了,旭笙这孩子还是挺懂事的。”

“是噢——是挺懂事的孩子噢!就是人大了心也大了,真没法子,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敬文娘子”顿了顿,“千岁的父母也保不了儿女一生!但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毕竟太年轻嘛,就连他爹也担心起来了。”

旭笙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在校也是品学兼优,老师同学还有街坊邻里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人也生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爹妈为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深感自豪和骄傲。每次回家,家里都象过年一样热闹,还常为此宴请宾朋,旭笙也总是将在外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地讲述给大家听。其实,风力口早就是商贸通衢之地,村里也有家“普知阅报社”,自然不闭塞,或许是旭笙毕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口才也颇佳,所以亲朋好友们都津津有味地洗耳恭听。

这次北京的学生闹*,大家早有耳闻,旭笙回来后与大家细述个中情节,分析前因后果,令人颇为忿慨,也很快传开了。

姐姐——姐夫还担心什么,都说旭笙这孩子挺有出息的。

“小生意家”“屋里的”本想早点回家的,见“敬文娘子”谈得起劲,便多待了一会儿,再说也想让“妹子”出来散散心,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儿。

又聊了一会儿,见“小生意家”“屋里的”要告辞了,“敬文娘子”忙说:“就走哇!吃了饭再走嘛。不是姐姐不舒服,你也真难得来。”

“不啦,不啦。姐姐,家里还有事呢。”

“唉,你也够累的。”

“敬文娘子”见“小生意家”“屋里的”执意要走,便吩咐佣人拿来一块夏布,说是上回给芝芬做衣裳时剩下的,正好够给“妹子”做上一件的。推辞一阵后,两人又互相搀扶着去喊“妹子”回家。一到含蕊的房间门口,便听旭笙在里面慷慨陈词:“……我们要以实际行动来支援北京学生的爱国运动,要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要向封建的旧思想、旧道德、旧文化乃至整个封建堡垒开火!”

听到这里,“敬文娘子”赶紧推开了门,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敬文娘子”望着儿子旭笙,目光中露出的不仅仅是慈蔼……

“‘妹子’啊,时候不早了。”“小生意家”“屋里的”赶紧打破沉默。

“妹子”知趣地出来,转身又朝旭笙兄妹笑了笑。

“‘妹子’啊,没啥事儿的时候就来玩,大妈老想你的。”

“好,大妈,我会的。”

“敬文娘子”凌波微步地领着旭笙兄妹送客到巷子口,她的气色好多了。

碰巧,旭笙的几位同窗好友来家聚聚,这倒叫一家子挺开心的。起初,刚回家的旭笙颇有笼中困鸟的感觉,整日里闷闷不乐,母亲贵体欠佳也令他非常担忧,好友们的相聚却也将胸中的郁闷冲淡了不少。“敬文娘子”既希望见到旭笙的同学朋友们,这样旭笙似乎可以少些烦闷而多些安稳,但又有点怕见到这些人,担心这帮年轻人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尽管一家子常留这些人在家吃饭,“敬文号”夫妇俩却常加入他们的谈话,多数时间也只是听众。而听众也越来越多,常常把这个家当成会场了,凳子不够坐,许多人就站着。

“会场”时不时地转移着,许多过去的听众耳濡目染发也渐渐成了“讲师”,而“玻蔚小学”成了最具规模的“会场”。教员、学生们既是听众又是“讲师”,人们听着、谈论着。

含蕊也俨然成了个有名的“讲师”,已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好一阵子,而“妹子”家也是她主讲的“会场”。

“‘天真’姐——”含蕊又兴高采烈地来到“妹子”家。

今天来“妹子”家的妹子们可真多,都是常与“妹子”在一块儿绣花的。大家望见含蕊一身的学生装束好不羡慕,甚至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却看这姐妹俩:

一个似琅苑仙葩般妩媚*,一个似裁剪冰绡般端庄晶莹;一个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一个是一番赤诚现蕊珠。

“来啦——含蕊妹妹!”“妹子”正与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地绣着花,见含蕊来了赶忙说,“含蕊,快来!妹子们也等了好一阵子了。”

含蕊坐了下来。

“妹子啊,听说现在你们家还有不少人的。”有个妹子问。

“是呢,人可多了,屋子都快挤爆了!”含蕊兴奋地说。

有的又问:“有些是外面来的吧,怎么从没见过的。”

“可不!有的是咱们风力口附近的,有的还是特意从省城来的。”含蕊耐心地说,“我们就是要搞个大联合。”

“听‘天真’说,北京的学生们罢课、*,你哥他们要进行声援……”有位不太熟悉的妹子轻声说道。

“真的啊——”含蕊惊喜异常地瞪大眼睛看着“天真”姐,还高兴地将脑袋靠着“天真”姐的肩,拉了拉手,“姐姐——”。

“妹子”笑着说:“含蕊,你也给大家说说,她们好象很想听。”

“是啊,妹子,也说给我们听听。”妹子们都不约而同地说,目光中充满了期盼。

含蕊也不推辞,本来就是要象哥哥他们一样,做一个积极的宣传员,便站起身来,将这次北京学生运动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听。

“……愤怒的学生痛打了那几个卖*,还火烧了赵家楼。北京政府派出军警残暴*,对广大手无寸铁的爱国学生大打出手,还抓了不少人。后来,被捕学生全被释放了,巴黎和会正式签字时中国代表拒绝赴会,也没有签字。”

“那——不是得胜了嘛——”

“是,但这只是初步的,我们要将五四爱国运动更广泛深入地继续下去,要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反封建。许多城市的工人、学生、商人都先后举行了罢工、罢课、罢市。你们说,我们风力口的民众是不是也应该行动起来?”

“当然应该咯!”“妹子”一边给含蕊送上一杯水,一边大声地说。

大家都点头称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讲得口干舌燥的含蕊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用手擦了擦嘴角,“我们风力口可不能比人家落后!”

“这样啊,我们还以为就象辛亥革命那样,男人只是剪剪辫子,这回女人也只是放放缠脚布呢——”

大家都兴奋地笑开了。

“我们要向封建的旧思想、旧道德、旧文化,乃至整个封建堡垒,开火!”含蕊学着哥哥他们的样子,用拳头挥了挥,“要彻底解放妇女,争取男女平等!”

北京的学生运动早已愈演愈烈,特别是上海暴发了八万工人的大规模政治罢工,坚决声援爱国的学生运动,有力地把爱国运动推向了*。五四运动由原来的知识分子的范围,已发展成为遍及全国一百五十多个城市,有广大的工人阶级、小资产阶级和广大民族资产阶级参加的强大的革命运动。

风力口、下湾村本来就有着光荣的爱国传统,也孕育了许许多多的爱国志士。远的不说,清道光年间有位任职兵科给事的玻蔚族人,便是其中一位杰出的代表。他于道光年间联捷进士,授刑部主事,转郎中。伺寇器重他的才能,令其审理秋狱,因纠正许多冤假错案,遂提为御史,并升任兵科给事中辅政纠弹。在任期间条陈时政,多被认可。道光十九(1839)年三月,钦差大臣林则徐到达广州,联袂两广总督邓廷桢、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及广大爱国民众,雷厉风行,查禁鸦片,大力整顿海防,加强防务的同时允许进行正常贸易。虎门销烟,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反映了中国人民为维护民族利益而毫不屈服的坚强决心。懦弱无能的道光皇帝先是头脑发热,下令“著林则徐等酌量情形,即将英吉利国贸易停止,所有该国船只,尽行驱逐出口,不必取具甘结。”后来又屈于侵略者的淫威,派直隶总督琦善到广东调停。琦善一方面卑躬屈膝献媚英军,一方面又向道光皇帝诬陷林则徐,昏庸的道光皇帝竟轻信谗言,表示要“重治其罪”,并下令拆除林则徐等苦心经营的海防工事。已发生“生产过剩”的英国资产阶级在1840年发动的战争,是以保护肮脏的鸦片走私为其直接原因,企图用武力迫使中国放弃一切自我保卫的措施,而向外国资本主义的商品自由开放——完全是非正义的侵略战争。身为治国辅政的兵科给事中,鉴于国情民声和局势的严重,俱写奏折,以委婉的言辞揭示“衅端皆英夷奸巧图利而起”,一旦中国严禁鸦片,彼顿失厚利,岂肯甘心,因而驶至各洋,意图窥伺,又借求和为说,以为能发能收之计。“奉劝道光皇帝非但不宜撤除海防守备,反宜饬令督抚,加强守备,起用林、邓,用其所”畏“;奖励官兵,加强防务,有备无患。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能拥有谈判的一切。但这份卓有明见的奏折,却被”主和派“所忌,扣而不发,林则徐被“重治其罪”,而这位赤诚爱国的兵科给事中,因”疏援林则徐摺(奏折)“而倍受牵连,被贬迁至偏远的山西朔平府,尽管以后只落得个“粮道”、“盐道”,仍终生无悔。

历史的长河并没有淹没先辈们的光辉,他们就象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指引着后辈们。

*八年已未(1919年)七月,风力口绅商、工人、学生、妇女各界响应五四运动反帝、反封建的号召,联合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

旭笙、含蕊兄妹和“玻蔚小学”的师生走在*队伍的前列,“妹子”和姐妹们也在其中。人们打着“内惩*,外争国权”的横幅及彩色的标语小旗,高喊着“取消二十一条”“还我青岛”等口号,向广大群众散发传单,痛斥帝国主义“背公理而逞强权”,呼吁同胞们在这“国家存亡,土地割裂、问题吃紧之时”,能下一大决心,作最后之愤救……

整个风力中都沸腾了。

不久,为接受五四新文化的洗礼,打破封建束缚,“玻蔚私立毓灵女学”与“玻蔚小学”合并,实行男女共校。

“玻蔚小学”开始*了一个革新图治的新阶段。月桥花院、琐窗朱户的旧学堂格局,已远远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当时全校学生已增至二百四十余名。旅省同乡和历界校友也大力支持帮助,人们群策群力,煞费苦心,结合原有的基础,因陋就简,合理布局,以六十块银元的代价购买紧靠校本部右侧约40平米的民房,与校本部联成一气,将原先四个教室扩展到九个教室,并实行按年级单式授课。将储藏室改为教师集体备课室;巧妙地开辟大礼堂,将正厅六扇二米宽的中门向后院退四米,再用木板离地升高1.2米,前台配备密集的弧形围栏,经油漆加工,俨然呈现一座气派非凡的演讲台,既可上演小型文娱节目,又可作雨天*场使用,礼堂正中高榜校训“勤慎爱信”四个两尺见方的楷体字。此外,增设幼稚园,兴建图书室,扩建体育场,配备蓝球架、沙坑、浪桥、滑梯、高低杠、鞍马、标枪、铁饼、铅球、乒乓球台等体育设备。

广植花木的校园美化了,师资力量也大为增强,以后历年升学率都很高。师生们每天早晚都举行升旗仪式,唱着校歌,沐浴着新文化运动的雨露,憧憬着幸福、光明的未来!

正如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所说“自北京大学学生发生五四运动以来,一般爱国青年无不以革新思想为将来革新事业之预备。于是蓬蓬**、发抒言论。国内各界*,一致同倡,各种新物,为热血青年所举办者,纷纷应时而出。扬葩吐艳,各极其致,社会遂蒙极大影响。虽以顽劣之伪政府,由且不敢撄其锋。此种新文化运动,在我国今日,诚思想界空前之大变动。推原其始,不过由于界之一二觉悟者从事提倡,誓死为爱国之运动;倘能继长增高,其将来收效之伟大且久远者,可无疑也。”

很长一段时间,古镇的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五四新文化运动,谈论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和马克思主义,风力儿女以极大的热情投身时代的洪流中。伟大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犹如巨石投海激起千重浪,有如“一种薄明的天色”,“便是新世纪的曙光”。

含蕊自然成了妹子中最受欢迎的人,而颇有灵性的“妹子”也成为最具凝聚力的“妹子王”,家里常常是妹子成堆,好似一个“妹子联合会”。

旭笙早就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人们欣赏其才华,更赞叹其英姿*发的翩翩风采。渐渐地,有人关心起旭笙的儿女私事来。男女到了十六、七岁,就得由父母托媒人说合。旭笙早到了婚配年龄,同村一般大的也早做父亲了,甚至有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做爹*也开始*心起来,以前只因其在省城念书,学业在身,也不便提及此事。现在好了,居然有人上门提亲,自然求之不得。其实,“敬文娘子”在旭笙提出投考军校之时,就动了这个念头,家境颇佳的自然不希望子女走远,更何况自己子女不多。人丁兴旺子孙满堂的谁不企盼!然而,“门当户对、八字生克”的封建老套的婚姻模式,令旭笙这位深受五四新文化熏陶的新青年非常反感,甚至深恶痛绝!

“妈——我现在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事……”做儿子的有啥心思自然会先与母亲说道。

“乖崽——你也老大不小了,同村的几个都做爹了……”“敬文娘子”疼爱地望着儿子,难免有点责怪,转念又说:“莫非在省城有相好的呀,也没听你说起过呀——”说着,又笑迷迷地望着儿子。

“妈——哪有的事……”旭笙嘟噜着。

“那——镇上的呢?”“敬文娘子”紧追不舍。

“妈——”旭笙拖着长长的口音,似乎在表示极大的不满。

“啧,那就听*!爹也是这样想的,早就唠叨了。”

听母亲这么说,旭笙也不好说啥,便低着个头,沉默不语,愁容满面的。他不知道这场婚姻会带来什么结果——简直不敢想象,心乱透了!

这些天旭笙也在考虑自己的事情。许多同学,也包括村里的,都积极投身革命洪流,有的投考了军校,有的去了广东,有的在省城参与进步刊物和宣传活动。母亲贵体尚未完全康复,家里的生意又忙,家人很是希望他能留在家里帮衬,学着做生意,以后好继承家业。但旭笙并不热衷于这些。在省城念书时,有位同学家是开照像馆的,平时同学们也会在一起摆弄相机。说句实在的话,他对这行还是挺感兴趣的,再说还可以拍摄新闻照片,同样也是一种宣传方式,到时也可开个象样的照像馆,不也挺好的嘛。

旭笙为了躲避这场婚姻,便以此来转移母亲的视线。“敬文娘子”自然明白儿子的心思,也只好如此这般地告知当家的。但当家的主意已定,不容悔改。“敬文娘子”觉得实在没办法,自己何尝不希望儿子能早点成婚,她早就巴望着抱孙子,家业兴旺、子孙满堂的多好,家里也有得热闹!

“崽呀,听妈说——”“敬文娘子”不得不来给儿子说道,“你爹都已答应人家了。再说那个妹子家也挺不错的,书香门第,妹子也是念过书的,人也长得俊俏……”

“妈——”这回旭笙可真有点不耐烦了。

旭笙真后悔当初没能狠下心去投考军校,现在好了,竟派生出这等事来。

旭笙紧皱眉头,喘着粗气,*一起一伏的,把个“敬文娘子”心疼得不得了,实在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可又没法子,谁叫自己是个女人——相夫教子是自己的本分!

这事儿还得悠着点儿!“敬文娘子”觉得应该先把此事放一放。旭笙没有执意去投考军校,而是暂时在家帮衬着,也不时地在自己身前身后伺候着,应该说是一个重情义的孩子,现在为婚事与家里较着劲儿,或许旭笙还真的是一时接受不了——可不能把孩子逼急了,否则……

“敬文娘子”不敢再多想下去了,便与当家的商量起来。可“敬文”号老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旭笙的事一时又定不下来,便成天地喝着闷酒。

“敬文娘子”又病倒了。

旭笙心里更烦了。省城的同学朋友都来了好几封信,问旭笙为何老待在家里,大家都在忙得不亦乐乎呢。可家里正为自己的事僵持着,母亲的身体又不好!旭笙一时难以解脱。

含蕊很明白哥哥的心思,只是“毓灵女学”与“玻蔚小学”合并后,自己的学业更紧张——就快要小学毕业了,小学毕业后,更希望能去省城念女子中学。见家里正为哥的事闹腾得厉害,含蕊也不太敢声张,却是故意象往常一样向哥哥讨教学业上的问题。旭笙尽管心情不太好,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辅导妹妹,含蕊便趁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哥哥,但又说到时恐怕爹妈不会同意,要哥哥替自己想个万全之策。

身为长子的旭笙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担子不轻。几天来,也有一些亲朋好友知道自己的事情,旭笙了解到了有关对方的一些情况,妹子及家庭确也不错。母亲的身体不好,老这样下去恐怕也耗不起——唉,谁教尘缘未断,怎得惆怅了!

旭笙觉得应该好好地与家里谈谈了。

“妈,好些了吗?”旭笙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眉宇也舒展多了。

躺在床上的“敬文娘子”微微睁开眼来,见儿子似乎平静了许多,便轻声地说:“好些了。唉——”

旭笙听见母亲叹了口气,心头不由得有点颤抖,咽了一下,便忙说:“妈,其实那个妹子还是蛮不错的噢。”语音刚落,脸又“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就是噢——”“敬文娘子”一听便来劲了,“妹子若不太好,人家谁会上我们家提亲!”说着,又开始注意儿子的表情来。

尽管旭笙在爹妈心目中是个乖孩子,但也是颇有主张的人,在个人婚姻上有了转变也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闹过别扭。“敬文娘子”高兴了,好事多磨的,倒是希望这样,却也很想了解儿子究竟是怎想的,觉得只有这样心里才更踏实。

“敬文娘子”坐起身来,旭笙赶忙上前扶着母亲。

“敬文娘子”靠着床背,舒了口气,说:“妹子肯定是不错的,不然的话你爹也不会答应下来,”

一听到这儿,旭笙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脸绷得紧紧的还一个劲地喘着气。“敬文娘子”赶紧把话收住——究竟是怎么回事?

旭笙见母亲有些纳闷儿,才好点的气色也暗淡了,便说:“妈,这门亲事我先答应下来,但我在省城还有些事要办,另外,我已跟我同学说好去他父亲那儿学摄影的。”

“怎么,还是想去学摄影哪。什么时候说好的?”

“前些时候,我同学都来信了……”

“敬文娘子”不由得犯起难来,本以为儿子答应了这门亲事,那婚事就可以马上*办的。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又来这一出!这里面恐怕……

“敬文娘子”想了想,说:“那——我得跟你爹说说。”

“敬文娘子”便与当家的商量起来。按说,双方都同意了,婚事也会很快就*办的,现在旭笙却想过一阵子再办婚事,时间短倒好办,可要是时间太长就不好办了,何况人家妹子等得了吗。夫妇俩嘀咕着,又觉得应该好好地与儿子谈谈。可怎么个谈法呢?旭笙还想去学摄影的,莫非是想来个“金蝉脱壳”,又想得到家里的资助……

“还是得先稳住他!”“敬文”号老板执意地说,“学摄影我是万万不同意的,这份家业谁来继承?”

“哎哟——当家的,可别再那么固执的。事情得一步一步的来!”“敬文娘子”喘着气说:“旭笙有了转变,可算是烧高香了。既然他已答应下来,那办婚事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何必节外生枝!他喜欢摄影,就让他先学学,只当是让他消遣消遣,到时成了家还不得干正尔八经的事儿呀!”

在“敬文娘子”看来,摄影是个“洋办货”,不是什么正事,对居家过日子来说可不怎么靠得上。家里的这份家业可称得上树大根深的,儿子是个聪明人,到时也不担心他转不过弯来。“敬文”号老板则认为这样是在纵容儿子,可又一时没办法,儿子在家闷得够久的,只好先这么着了。

旭笙如愿以偿,却又再三叮嘱妹妹先莫声张,而应继续努力完成学业,到时再为去省城念书的事给父母做思想工作。

重返省城的旭笙,以冲天的干劲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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